來源:聶鑫森 時間 : 2015-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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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皋(1946— )湖南益陽人。畫家。代表作有《荒園狐精》、《阿黑小史》等。曾獲第14屆布拉迪斯拉發國際兒童圖書展(BIB)“金蘋果”獎。
得而復的精神家園
——解讀蔡皋的繪本《桃花源的故事》
陶淵明的不朽之作《桃花源記》,在中國可說是家喻戶曉,耳熟能詳。那個用優美文字構筑的遠離市囂、自給自足的理想世界,在漫長的歲月中,一直令人夢魂牽繞:“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黃發垂髫,并恬然自樂。”這里沒有衣食之愁。沒有人事之爭,然而現實中何處去尋覓這樣一塊樂土?覓而不得,更思之,這便是這篇文章經久不衰的原由。
女畫家蔡皋應日本圖畫書泰斗松居直先生之請,以水粉畫繪畫形式為載體創作了《桃花源的故事》這一圖畫書,今年五月,《桃花源的故事》繪畫原作在日本東京(銀座)等四個大城市巡回展出,并由該國福音館書店出版發行,獲得一片贊譽之聲。初版5000冊的圖畫書在月余時間內即告罄,旋即重版。
圖畫書在國際上稱為“picture book”。 日本名之為“繪本”、在我國被稱之為“兒童圖畫書”,是兒童讀物中最現代的領域。它的特性,使它能涵容具有創造性的各種藝術樣式及豐富多彩的表現語言,為畫家最具個性的藝術創造提供最大的空間。在《桃花源的故事》中,假如她只是如連環圖一般地演衍這個故事,假如她只是忠實地強化腳本所闡發的那么一種意味,假如她只是使用常規的藝術手法來表現這個題材,可以斷言,則難為上乘之作。
我在捧讀這本畫冊時,發現她已將《桃花源記》的主體思想進行了不露痕跡的移換,她要表達的是一種人類尋找精神家園的悠長過程,以及得而復失的迷惘和痛苦。畫中的人物雖著古裝,卻分明流淌出一脈現代人的思緒。這并非我的妄斷。我注意到她使用了多于全書三分之一的畫面,來細致而從容地描繪漁人尋覓的歷程,方“豁然開朗”見到凈潔無塵的“桃花源”。此中“初極狹,才通人”一幅,用濃濃淡淡的水墨,暈染出一片混沌,漁人在其中摸索前行,讓人體驗到一種“尋覓”的艱難及勇氣,撼人心魄。而當漁人尋找到“桃花源”, “停數日,辭去”,他忘記了此中人“不足為外人道也”的囑托,也就是丟棄了人世間最珍貴的東西——誠信,并在歸途“處處志之”,然后報告了官府。漁人先是失去內心的純靜,為了不可明言的目的,一步步急切地靠近時下所稱的“強權話語”,喪失了可貴的民間立場,最終“遂迷,尋不得路”,艱難尋覓到的精神家園迅速失去。畫家對于這個“失去”的過程,在畫序的節奏中,僅用了四分之一畫幅來表現其“短”其“快”,這是令我們每個現代人時時需要警醒的。我們付出極大的代價尋找到靈魂棲息的精神家園,但因現代社會物欲橫流的種種誘惑,不經意間又會迅速地失落。我想,這正是這本畫冊在海內外引起人們關注的重要原因。
蔡皋愛讀書,勤思考,具備極好的藝術功力,這本畫冊在節奏處理上,在構圖和表現語言上,都體現了她的創新意識。創新,是每個藝術家潛在生命力的外化。
《桃花源的故事》的繪畫,用的是水粉畫形式,但這種外來形式在蔡皋的手中已自在地融入了中國傳統繪畫的表現因子,不看原作,你已很難將它歸入哪個畫種。它的“綜合”或“邊緣化”特質語言,是地地道道的中國化的,是最適合于《桃花源的故事》的。她畫中的人物夸張而不失真,求形神兼備;于環境風物的描述則是既現代又傳統,有時看似逸筆草草, “粗頭亂服”,卻體現出對物事的一種最本質、最生動的把握,有著一種宏大的氣質。同時,她極力打破時空對構圖的局限,將人物在不同時空所發生的“故事”,置于同一畫面之中,增添了內容的豐富性和結構的多樣性。在漁人歸后一幅中:漁人向鄰人講述他的經歷,人們之間互相傳布訊息,差役來傳令漁人,漁人向太守跪訴所見所聞。這一組小畫面,統率在一個大畫面中,并不突兀,卻讓我們清晰地看到漁人如何走向人性迷失的過程。蔡皋的《桃花源的故事》畫冊,是我近年來所讀到的優秀畫冊之一。我把它當成我生活的警示錄,經常翻閱,定能讓我免蹈漁人的舊轍,避免“遂迷,不復得路”的悲劇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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