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 時間 : 2016-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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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參加省散文學會成立大會,我提前結束休假,準備從老家開車返回省城。像以往每次一樣,母親送到屋場右側的小平臺上。她站在臺上,看著我在下面路上上車,看著我系安全帶,看著我車子掉頭。
我喊了一聲:“走了!”母親沒說話,她只是盯著我,視線跟著我的車子轉動。我又望了她一眼,忽然感覺她是那么瘦,那么老,那么孤單;她盯著我的眼神,像一根無形的線,牽著那飄向外邊世界的風箏。
其實母親身材是比較高的,過去身體也一直很好。幾十年前,在大集體時代,她既要參加生產隊出工,又要操持一家五六口的家務。父親是基層政府的干部,很少回家,家務是完全不能管的。母親還是當地有名的裁縫,遠近十幾里地的人家都請她上門去做衣服。那時農村人穿的衣服全靠請師傅縫制,一家人一年到頭最多能做一次衣服,所以裁縫師傅上門,全家人都歡歡喜喜,過節一般,招待也特別客氣。母親現在還偶爾說起,我從幾個月起一直到三四歲,常常跟著她在別人家度過,沒少吃主人家的煨雞蛋。早晨晚上,我就騎坐在母親的脖子上,與她黑燈瞎火一起跋山涉水。年歲稍大之后,我不能老當跟屁蟲,只得呆在家里。但是每天天黑之后,我必定守在那屋側平臺上,盯著暗夜里從遠處移來的火把光,一聲聲地喊著“媽媽”。只要母親近了,我就遠遠迎上去,從她的衣袋褲袋里,摸出南瓜子、紅薯絲等土產,那是我一天里的“豐收時節”。母親對主人招待的點心土產,自己吃得少,總要兜一點在口袋里給我留著。
母親今年整整80歲了,也難怪她瘦了,矮了,老了!她身體還算健康,頭腦仍很精明,但一些腰腿痛、關節痛的病痛也時有發生。我們兄弟四個都不在家,她像大多數的農村老人一樣不愿去城里,寧可一個人守著一座房子,甘當后方“留守司令”。她不僅自己做飯菜,還能在屋前屋后做點蔬菜。麻煩的是,我們那個過去四、五十口人的屋場,現在只有三個常住人口了,其中一個白天還在外上班。母親視力比我還好,她玩點字牌還不用戴眼鏡,可是往往難湊到牌友。
我在開動車子時,突然潸然淚下。我不能再看母親那送我的眼神了。我想起,母親現在的眼神,就像當年我在夜里盼她回來時的眼神?,F在,這座老家的房子已歸我一個兄弟,嚴格說來已不再是我的家。但是,世上只要母親在的地方便是家,便有溫暖,便有牽系,這里依然是我的家。
我不能常常來看母親。因為我還有城里的家,還有等著做的公家事。在城里,除了有老婆孩子組成的家,還有志同道合的朋友們組成的干事創業的家,他們一樣給我溫暖,給我力量。
我暫時離開了母親所在的家,我的心還在;我奔向另外的家,我也把綿薄的力量和其他家人聚合一起,添加著家的溫馨。
此刻,我就是這樣依依地離別老家,決然地奔向一個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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