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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建華:甲午夏日青海行

    來源:   時間 : 2016-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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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國著名作家歐內斯特·米勒爾·海明威(Ernest Miller Hemingway)是這么回憶巴黎的:“假如 你有幸年輕時在巴黎生活過/那么 你此后一生中/不論去到哪里/她都與你同在/因為 巴黎是一個流動的圣節。”對于我這個湖南人來說,青海高原就是我的巴黎,就是我生命中流動的圣節。

      我曾在那塊遙遠神奇的異地,讀書、工作、生活、戀愛、交友、寫作,計11年時光。2002年10月,《香港商報》高級記者唐中興來到雁城衡陽,對我做了一個長達七八千字的訪談——《夸父逐日:另一塊天空下的風景》,就是關于我個人的成長經歷及其青海高原的回眸。這個訪談的最后三個問題是:“唐:西部之西的歲月,你感到最幸運的是什么?甘:經歷是一筆寶貴的財富。唐:最遺憾的是什么?甘:是我根本就不應該到那兒去。或者反過來說,我不應該在10年前離開那個地方。唐:你的下一部作品是什么?甘:《故鄉與遠方》。”結果大家都看到了,下一部作品的名字變了,叫作《冷湖那個地方》。

      事情緣起于2013年6月初,我在《文藝報》看到著名作家李若冰夫人賀抒玉阿姨的一篇文章,談到海西州政協張珍連先生主編的“柴達木文史叢書”已經出版,其中一本就是李若冰先生名著《在柴達木盆地》,當即與素昧平生的張先生取得聯系,獲贈這套叢書的第1輯6本。李若冰、竇孝鵬、王宗仁、王澤群、肖復興、肖復華,他們都是我十分敬仰的前輩作家,而且有的私誼頗深。張先生又向我談及后面準備出版的作者名單,包括王貴如、朱奇、白漁、井石、張榮大、李曉偉、陳慶英、湯惠生等名家,并問我是否有興趣也出一本時,我毫不遲疑地答應了。因為我曾是一個柴達木人,我之所以能有今天的造化,與柴達木的培養是不能分開的。

      原來想把以前寫的那些作品歸攏,出一本集子也綽綽有余。后來讀了前輩作家們的文章,感受到他們的高度,也感受到他們的真誠,于是決定重新寫作一本。甲午新春之后,我把所有的事情擱置一邊,閉關式弄了兩三個月,居然有了20多萬字,超過了編者的字數要求,只好刪除五六萬字。轉念一想,干脆待這本書出版后,到西部之西走一趟,再出一本圖文并茂的《西部之西地理辭典》。適值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舉行建州60周年大慶,張先生向州領導推薦我為特邀嘉賓獲允,于是踏上睽違22年的故地,開始了一次重返夢境之旅。

      8/15 星期五。湖南陰雨。青海晴好。

      上午9時,伍衛軍來晴好居接我,從衡陽東乘高鐵到長沙南,坐飛機去西寧,一路安全正點。此行攜帶湖南醴陵和界牌陶瓷釉下彩茶杯及南岳云霧茶掌上明珠16份,每份價值千余元,還有二三十幅書法作品,擬分贈青海師友。

      在長沙黃花機場,遇到衡陽市殘聯原理事長劉慶豐一家,說是去澳大利亞旅游。劉老先生坐在輪椅上,卻走遍了世界各地,真是羨煞我也。

      下午4:45,飛機降落西寧曹家堡機場。陽光明媚,惠風和暢,高原的天空瓦藍瓦藍的,與22年前離開青海時沒啥兩樣。著名作家、青海省作協原秘書長李向寧,高中及大學同學、現為青海師范大學科研處副處長、博士生導師陳克龍開車來接。機場坐落在湟水河畔,小峽之中,距市中心30公里左右。沿途所見,南北兩山植樹種草,綠意蔥郁,不復昔日“青海山上不長草,風吹石頭跑”的景象。記得1984年春天,我還在西寧求學時,開始植樹造林,30年后終于見到效果,忽覺眼眶有些濕潤。

      西寧的變化之大,從林立的高樓和拓寬的道路可見一斑,街道也比以前干凈多了。正是夏季,來青海旅游的人很多,夏都西寧的房源緊張,房價飛漲。李向寧說早上守著賓館訂的房,在湖南一般只有200元左右的雙標,黃河路上的揚州五建商務賓館卻要388元!

      晚上,青海師大地理系82級同班同學、現任黃南州政法委副調研員的王忠平,在大十字興旺大廈3樓君悅閣做東接風,王鋒、蘇靜、李金鐘、高錦華、孫寶華、張潔、王小梅、祃鳳玲等都來了,陜西渭南孫中英、廣東順德曹玉萍回西寧省親也來了。王鋒是衡陽老鄉,耒陽市夏塘鎮人,上學之前在果洛州參加工作,我們班的老班長,現在是青海師范大學副校長,形象沒有大變,但下巴上有了白胡子。大學畢業28年后,與許多同學都沒有見過面,大部分一見雖然出老,但還是認出來了。高錦華、孫寶華、張潔依然玉女一個,依然俏麗大方,歲月在她們身上似乎沒有留下太多的痕跡。忠平、王小梅變化最大,我開始的確沒有認出來,忠平啥都沒說,王小梅卻耿耿于懷,害得我自罰三杯紅酒。

      同學們對我的謙和低調比較滿意,說是平時聚會從來沒有這么多的人,氣氛也從來沒有這么好過,聊起過去的事情都非常懷念,讓我想起唐代詩人杜甫《贈衛八處士》和孟浩然的《過故人莊》。那時候我家在柴達木油田,每個周末無處可去,便與家不在西寧的同學到處瞎逛,現在后悔當年怎么沒有找一個西寧女同學談對象,起碼有一個臨時丈母娘照拂,惹得她們哈哈大笑。蘇靜則幾次嚷嚷著要重新洗牌,不知他心里想著誰。2016年是青海師范大學建校60周年,也是我們大學畢業30周年,我給阿芳打了一個電話,提議屆時在南岳衡山舉辦咱們班同學聚會活動,妻子欣然贊同,同學們也很高興。

      1982年青海省高考錄取分數線是315分,我考了395分,第一志愿填報武漢大學法律系,因為沒有關系疏通而未被錄取。第二志愿填報青海師范學院(1984年3月更名青海師范大學)中文系,結果卻被地理系主任田錦墀先生搶先把檔案提走了,弄得中文系很有意見,這是我后來才知道的。我壓根兒就不喜歡地理學,一心只想當作家、詩人,成天與中文系學生廝混,思謀著轉系或重新參加高考。考試總是其他同學幫忙作弊,尤其是班上的女同學很仗義,監考老師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這樣混到了大學畢業考試。系主任郭耀文、輔導員肖壓西一向對我關愛有加,分別私下里對我說:“這次考試事關分配和今后的前程,非常非常嚴格,學校要派教務處和其他系老師監考,沒有人能幫得了你,你得完全依靠自己!”于是沉下心來復習,死記硬背兩三周,五門綜合考試得了個全班亞軍,但是沒有一個同學信服,都說我又是猜中考題撞了大運。經此一變,我開始對地理學感興趣了,還無中生有地創造了一個流行很廣的地理名詞“西部之西”。當年那些專業成績好的學霸們,大都做了中學地理教師,我卻在新聞界、商界混跡多年,又回過頭來寫作《西部之西地理辭典》,真是愧對各位同窗,讓你們笑話了,還望寬恕則個!

      將近午夜12時散席,臨別時給他們每人一個信封,內有一幅書法作品,一份2013年第49期湖南《新視報》關于我策展的“詩文風流·翰墨飄香——中國作家書畫作品展”的介紹(包括彩色封面及內頁4個整版圖文),一張2012年4月25日《中國文化報》2/3版配彩圖報道《甘建華:讓衡陽文化走向世界》復印件,算是向同學們的一個匯報吧。

      西大街上還有不少人,但沒有看到當年遍目可見的酒喇喇。如果不是特別留意兩旁的白楊樹和花壇中的波斯菊,感覺與南方城市差不多。在西門口的燈火輝煌中,猛然想起著名詩人昌耀1983年寫的《邊關:24部燈》:“一座規模恢宏的體育館、一座全新的兒童公園、一座前所未有的鐵塔——24部燈,構成了80年代初古城西寧的驕傲。”

      大約晚上9時,著名作家、原江西省作協主席陳世旭先生來電話,痛斥第六屆魯迅文學獎詩歌評選的不當,主要是針對四川周嘯天的“炮仗體”詩,并談到中國作協某公的種種不是,后來說要找機會來衡陽看望我。

      浙江嘉善作家蔣國強(禾塘)網信:“寄來4本大作(按:拙著《天下好人》《鐵血之劍》《藍墨水的上游》《江山多少人杰》)已收到,謝謝!這正是我喜歡的文字,也是我正在努力追求的寫作境界。我還沒細看,但我知道寫這種文字的艱辛,往往求證所花的時間比寫作的時間更多,而兄寫了這么多,這么好,實在佩服至極!幾本大作需容我慢慢細讀再作交流。”

      8/16 星期六。晴。

      早晨8時,向寧兄與他的初中同學李建寧開車來叫醒我們,4人在賓館吃過自助餐后,去湟中縣塔爾寺游玩。一抹暖陽照耀下的魯沙爾鎮,沒有驅散海拔2000多米高地上的寒氣。游人很多,各地牌照車輛也不少。記者證不管用,每張票80元,我搶先購買的。想起30年前與西部職工子弟學校同學陳克龍、李治會逛塔爾寺,好像是一元錢一張票。那時酥油味大得很,現在是夏天,沒有嗅到那種奇怪的味道。大法堂有人煨桑,兩只鴿子盤旋在香火爐邊,啄食著蕎麥粒,似乎不怕爐邊的高溫。

      注意到青海的兩大變化,一是人們臉上的兩砣“高原紅”稀罕了,二是青海人的眼神變得和善了,沒有以前的那種兇光。與向寧兄探討,前者應是因為氣候的改變,以前每年的風沙大而且多,現在明顯減少了;再就是人們如今攝入的蔬菜多了,維生素增加了。后者也是因為生活比以前富裕了,所謂“富人溫柔,窮人兇惡”,眼神自然也是相由心造。塔爾寺的喇嘛倒是沒有什么改變,我們去大經堂參觀,只見3個年輕喇嘛坐在門口,直沖著游人吆喝:“票!票!!票!!!”其實進入塔爾寺就已經驗過票了,而且驗票人很嚴厲,臉上沒有一絲絲笑容,到了這兒完全沒有必要再驗票了,更沒有必要這樣吆喝,在我聽來就是“錢!錢!!錢!!!”

      接到兩個電話,一個是江蘇著名作家沈喬生,說是近年沉潛書法創作,大有長進,出了一本畫冊準備寄給我,并叫我幫助他往外推介。我把北京著名書畫家王愛紅正在征集《當代著名作家詩人手書集》一事告訴他,并將征稿郵件及聯系方式轉發給他。二是二舅兒子全小兵打電話來說想考駕照,我讓他等我回去再說。

      去貴德的路上,翻越海拔3820米的拉雞山,有些高原反應,但不是很強烈。雄奇大山,錦繡大山,讓我沉醉了很久。以前我沒有走過這一路,所以不知道前往青南草原的沿途風光,有我們內地人無法想象之大美。小伍拍攝個不停,說明年要買一輛大奔,約朋友一起開車來做自駕游。

      阿什貢國家地質博物館。天下黃河貴德清。李家峽水庫。坎布拉森林。這一路的行程準備寫一篇文章,順便寫下向寧兄與我多年交往的印象記。向寧父親李沙鈴先生曾任青海日報社總編輯,與吾父甘琳上個世紀50年代就已相識,李氏父子兩代人都是中國作協會員。向寧兄著有長篇報告文學《青藏大鐵路》《守望三江源》《點亮雪域高原的光明》《天路之魂》,曾獲青海省和陜西省“五個一工程”獎、青海省文學藝術創作獎、青海廣播電視文藝獎,現為青海省散文報告文學學會副會長兼秘書長、《大昆侖》雜志副主編。我沒有想到他的攝影水平也是一流的,對青海的大山大水理解得那樣深刻,拍攝的角度很特別,照片有一種驚世駭俗之美。李建寧雖是一個司機,但長期在省城機關工作,走南闖北見識多,自身素質也很高,說話有些像領導做報告,聲音宏亮,條理清楚,話語肯定,充滿自信。

      晚上六點多鐘趕回西寧,王鋒在青海師大附中旁邊恒泰酒店888包廂宴請我們。向寧跟昨天一樣開溜了。今天來的除了陳克龍、王忠平、孫寶華、張潔、曹玉萍、王小梅、祃鳳玲,還有我特別邀請的中文系82級劉曉林、政教系85級馬海軼。曉林是青海師大人文學院教授,第八屆茅盾文學獎評委,海軼是國家電網青海省電力公司宣傳文化處處長,他倆都是中國作協會員、青海省作協本屆副主席,送他倆各一幅中國書協會員、湖南書法名家胡均亮先生的墨寶。

      女同學今天似乎都化了妝,我因此而調侃她們“愈夜愈美麗”。發現青海男人大老爺們得厲害,女士來了居然沒有一個起身迎接的,來了就來了唄,而女士們也仿佛習慣了,隨遇而安。席間,王鋒、王忠平、馬海軼都為我唱了花兒,王鋒唱的河州令,忠平唱的樂都調,海軼是甘肅通渭縣人,唱的居然是海西花兒。克龍、曉林、蘇靜喝酒杯杯見底,居然舉止有度,不亂方寸,讓我嘆服不已。忠平說起當年讀書時的一則逸事:某天課間生病回到宿舍,見一個男同學與系里一個年輕女教師談戀愛,兩人正那個得起勁,看到他竟然責問道:“你怎么回來了?你怎么回來了?”大家笑得不亦樂乎,人仰馬翻。

      青海人的屁股特別沉,一邊吃喝,一邊侃大山,男的坐得住,女的也坐得住,一坐就是好幾個鐘頭。不像我們湖南人,六點開始吃飯,大約七點左右就散了,各自散步回家或做其他的身體鍛煉,之后看書、寫作、看電視。晚上11點多鐘,在我的催促下散席,王鋒、曉林陪同我,到師大原來讀書時的教學樓、圖書館一帶轉悠,夜幕下憶及諸多往事,不勝感慨唏噓。

      給阿芳微信:“一、每天喂魚食兩勺。二、門前的花不下雨每天都得澆,但水不能澆到花上。三、二樓臥室和走廊的綠蘿四五天澆一次,記得上下各有一盆。四、三樓書房桌上萬年青、陽臺桂花三天澆一次,桂花每次要澆透,虎皮蘭等我回去澆。五、后院的桂花三天澆一次透水。六、記得每天收取報刊。”

      8/17 星期天。晴。

      一大早,向寧、郭麗媛夫婦與李建寧來賓館,簡單地吃過早餐,向80公里外大通縣通往甘肅張掖的達坂山察汗河出發。1987年夏天,我曾與《中國石油報》副總編輯鄭崇德先生走過這條路,又是27年過去了。記得當時在海北草原上,曾經照過一張似乎很帥的照片,后來卻怎么也找不到了。

      由于高原缺氧,昨晚沒有睡好,或許風景一般,我感到全身乏力,萎靡不振,所以游興不大,只玩了半個多小時,就嚷著返回,原先說到老爺山一游,也罷了。大通縣城變化不大,我們在一家四川小飯店用餐,老板娘人很利索,菜做得不賴,尤其是麻婆豆腐,比我在成都吃到的味道似乎還要正宗些。

      打電話給青海日報社原副總編輯王文瀘先生,說是今天去樂都參加一個活動,要等晚上才能回來,約好明天上午去他家。省作協原常務副主席兼秘書長、蒙古族著名作家察森敖拉先生,說昨天陪北京來的哥哥到了老家祁連縣,近日沒法趕回西寧了。省書協老主席、曾任《西寧晚報》總編輯林錫純先生說明天有事,約定后天上午去他家。省書協現任主席王慶元先生說害眼病,什么也看不見,現在省中醫院住院治療。撒拉族著名詩人馬學功先生說前天在西寧等我,昨天回循化老家建房子,爭取近兩天與我見上一面。省文聯主席、藏族著名詩人班果說他現在四川參加一個活動,力爭大后天趕回來。省作協主席、藏族著名作家梅卓說她正在收拾東西,明天一大早去武漢。省工商局局長王定邦是青海油田職工子弟、青海師大歷史系81級學生,甘、王兩家有半個多世紀的交情,說是后天從玉樹草原趕回西寧。

      在青海師大門口和校園里留影,又在教學樓前那株丁香樹邊佇立許久,遙想往事和少年情懷,不由灑下幾行清淚。1982年春天,我追隨父親轉學青海,成了中國最早的高考移民,當年秋天以全校前十名的分數考入這所大學。進校沒幾天,剛好趕上迎接國慶節,全省大學生詩歌征文大賽開始了。我之前從來沒有寫過詩,好玩兒似的寫了一首長達50行的新詩《我們正年輕》,結果得了二等獎第一名。翌年春天,我聯絡各個系各個年級愛好文學的同學,成立了高原上第一個大學生文學社團“湟水河”,《湟水河》創刊號是我刻的鋼板,創刊詞也是我寫的。社刊印出來后,趁著夜色深沉,我們到各個系各個班派送,逐漸發展了四五十名男女社員,在全國高校文學社團中頗有一些影響,今年黑龍江姜紅偉主編《20世紀80年代大學生詩歌運動訪談錄》一書還特地約我做了一個訪談。1986年大學畢業前夕,在學校團委副書記羅高河的支持下,我主編了高原上第一本大學生文學作品選《這里也是一片沃土》,校報編輯王宏偉(現任新華社甘肅分社社長)及楊志軍(全國著名作家)、張銀生(現任青海師大黨委書記)、許榮生(原青海民族大學副校長)、樂鋼(現為美國北卡羅來拉大學教授)、周寧(現任廈門大學人文學院院長、博士生導師)、金元浦(現為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等學長公推我作序,校長陳業恒教授親自設計封面,成為青海師大30周年校慶獻禮書,現在孔夫子舊書網還可以買到。從大二開始,我就擔任學校廣播站站長兼總編輯,把校園文化生活搞得十分鬧熱,既鍛煉了自己干事的能力,也結識了一大幫校園精英人物。

      穿越整個城市,到東關古玩城見撒拉族著名詩人、《大昆侖》雜志執行主編翼人兄,我們同是1991年元月8日青海省首屆青年文學優秀作品獎得主。甫一見面,他就安排人員準備飯菜,因我不吃牛羊肉,又不吃清真食品,所以再三敬謝。翼人說他正在家鄉循化縣策劃一個碑林,邀請海內外文化名人揮寫其《黃金詩篇》,已有洛夫、王蒙、賈平凹、陳忠實等幾十位寫了,內容是:“撒拉爾珍藏千年的秘密黃金詩卷在十二萬張更多熟悉的星空永遠綻放出今明的三十部天象。書阿爾丁夫•翼人為穆斯林所作的三十九字箴言。”他讓我也寫一幅,并叫我幫他在南方邀請中國書協理事參加。同時談到我寫的《西部之西地理辭典》和《盆地文壇藝苑軼事》,說是都可以在超大型雜志《大昆侖》上發表,一期發不完可以發兩期。

      與曾任青海省文聯主席、省廣電局局長的王貴如先生約好,在省廣電局家屬區門口見面并留影。他非要留下我們吃飯,但我們晚上已經安排好了,于是說好明日中午與王文瀘先生聚會。在此接上著名作家李曉偉先生,一起回到賓館聊天。曉偉一口地道陜西腔,原在青海武警總隊宣傳處任處長,1990年初次見面就贈我一本小說集《野性谷》。轉業到地方后,一直堅持文學創作,并成為大昆侖文化著名學者。“柴達木文史叢書”第2輯有他一本《點擊昆侖》,據說第4輯還有一本專寫昆侖山西王母古國文化的。

      晚餐向寧兄在黃河路上的蘇杭會做東,除了李曉偉、李建寧,還有青海師大中文系78級學姐、《青海湖》雜志編審唐涓,中文系81級胡軍、張靜習,二人分別在省發改委、省政府研究室任處長。胡軍當年與我發起成立湟水河文學社,我任社長兼主編,后因中文系主任范亦豪教授有想法,說是“我們中文系怎么成了陪襯”,于是由胡軍做第2期社刊主編。胡軍送我一盒柴達木黑枸杞,我送他們3人各一幅胡均亮墨寶。

      唐涓雖與我初次見面,但我當年主編《這里也是一片沃土》一書時,為她編選過短篇小說《在小路盡頭》。她以散文名世,出過好幾部散文作品集,獲過不少獎,最有名的《大學三十年記》見于《散文》雜志頭條,入編國內多種選本。說起早兩年給青海油田寫了一本全景式報告文學《追夢柴達木》,里面有許多地方涉及當時的局長蔣潔敏,因為蔣現在攤上大事了,所以這本書也就封存了,好在她的稿費已經拿到,修改的事情任由油田自己想辦法。胡軍還是那么任性,說話無所顧忌,居然說愿意出10萬塊錢,請師姐給他寫一本傳記,惹得一旁的李曉偉有些惱火,差一點干起來了,被我適時地將話題岔開。到了8點半鐘,我實在有些坐不住了,剛好胡軍說他有事得先走,我也趁機抽身告退,唐涓、張靜習也跟著走了。后來聽向寧說,曉偉、建寧和他又喝到子夜時分。

      在西寧有兩個比較突出的感覺,一個就是空氣稀薄缺氧頭暈,一個就是餐飲服務員特別造孽,顧客呆多久,服務員就得盯多久,而她們的工資并不比內地高多少。

      小伍來之前問我,帶5萬元錢去青海夠不夠,我和阿芳大笑不已。剛才又突然說,我們這一趟回去他給報銷1萬元,我沒有作聲。

      原《中國西部文學》主編、著名書法家吳連增先生發來一條網信:“這是我的一篇關于文人書法的隨筆,發在8月14日《新疆日報》,后由幾個網站轉發。其中提到你策劃的‘詩文風流·翰墨飄香——中國作家書畫作品展’,望閱后批評指正。即頌暑安!”手機上網百度,有如下文字:“中國作家書畫院曾經舉辦過中國作家書畫展,特別是2014年初由知名作家、書畫收藏家甘建華先生策展的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書畫作品展(書畫作品集同時面世),的確顯示了文人書法的實力與魅力。參展作品中不僅有已故作家王朝聞、周而復、劉白羽、趙樸初、姚雪垠、黃白丁、秦兆陽、浩然、魏巍、莫應豐等留下的墨寶,更有馬識途、馮其庸、文選德、賈平凹、李瑛、葉辛、周濤、葉文福、葉文玲、何立偉、何申等許多知名的老中青作家的力作。不少作品堪稱專業水準,既有灑脫的鮮明個性,又有深厚的歷史底蘊,從而受到海內外的關注和好評。”

      青海油田西安辦事處湖南老鄉汪遠清來電話,說是與柴達木油田的朋友們說好了我的行程。我撥電話過去,他們都說熱烈歡迎。

      甘肅新華印刷廠小繆短信:“大著《冷湖那個地方》加印400本,共4400元,不含運費。麻煩打一下款,預計本月22號發書。”再問“柴達木文史叢書”主編、海西州政協文史委主任張珍連,他說:“加印11元價格合理,我們印刷合同就定單價9.5元,您的厚些。去年西寧印刷也差不多這個價。”轉發給阿芳,叫她辦理打款事宜。叫小繆將加印的書、海西州贈我第3輯一套6本及拙著20本樣書,全部發往衡陽。

      8/18 星期一。晴。

      昨夜今晨,高原反應,頭疼欲裂,無法安睡,白天精神狀態不好。今天是我52歲生日,但我沒有告訴任何人。

      上午先到青海日報社拜訪文化專刊部主任馬鈞兄,沒想到報社多年不發稿費,連電梯也不開。巧遇青海師大外語學院黃少政教授,不免談及其師尊著名翻譯家陳登頤先生。《青海日報》“江湖源”文學副刊30多年來一直保持很高的水準,我是這個副刊培養的作者,前后得到王文瀘、邢秀玲、楊志軍、陳元魁、馬鈞、王麗一等老師的關愛和幫助。2012年9月,我離開青海20年,馬鈞兄安排在8月10日、17日兩期均以大半版發表文章,紀念我曾在高原熱土讀書、工作、生活的青春歲月。先是拙作《湖浪搖蕩的大荒》并加編輯箋語揄揚,再發作家徐繼成關于我的印象記《他從西部走過,西部不會忘記》,為此我一直感銘五內。想與副刊現任責編王麗一(王貴如先生女公子)晤面,可惜她去內地旅游而緣慳一面。

      到報社大樓后院的王文瀘先生家,相見甚歡。王公個子高大,腰板挺直,豐神俊朗,頭頂白雪,活脫脫關漢卿筆下“峨冠博帶一個名士大夫”。壁上有鏡框四尺整張墨寶一幀,林錫純先生書王公詩作一首:“霜氣侵窗秋有聲,墨香此夜籠孤燈。千行斷霧迷神矢,一頁輕風動心旌。隔岸已覺花惹眼,近山更喜景奪人。忽聞云外天雞唱,蒼茫紅塵夢正深。”記得1990年在青海文學院第五期學習,某夜于王公家晚餐后歇下,半夜忽然病了,先生為我勞頓,又是倒水,又是尋藥,至今難以忘懷。

      王公帶著我們到省廣電局家屬區,約上王貴如先生,在虎臺附近一品天下酒店,品著香茗,喝著紅酒,款款而敘,達3個多小時之久。認識二位王爺的時候,他們比我現在還年輕,踔厲風發,文名鼎盛,如今都已年過七旬,依然身康體健,每日手把書卷,筆耕不輟,恰如杜甫所說:“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筆意縱橫。”他倆既是國內著名作家,同為青海文壇祭酒,后輩文人多得他們提攜,在下更是深存感恩之心。我們仨都曾在柴達木盆地工作多年,都從事過新聞工作,后來相繼離開了那里,始終有一種化不開的柴達木情結。我在新著《冷湖那個地方》一書中,有許多處寫到他們對海西文化、海西文學的巨大貢獻。聆聽他倆談今憶往,話語呈滔滔之勢,不由想起《世說新語》中的一句話:“吐嘉言如鋸木屑,霏霏不絕。”

      忠平開車來接我們,到了同仁路青海人民出版社。大學時代,我經常來出版社讀者服務部購書,現在的門面卻出租給人賣衣服了。找到地下書庫,根本沒有辦法選購。又到了大十字新華書店,看了幾種青版書,買了一張《青海省地圖》。突然感覺非常困頓,大腦缺氧,呼吸困難,氣色很不好,趕忙喝下一瓶紅景天。急急忙忙回到賓館,稍事休息,克龍、蘇靜及G先后來了,一起到附近找飯館吃飯。沒想到湖南菜現在這么吃香,一條星海路上居然有十來家湘菜館,我們選定一家衡東土菜館,就在街邊支張桌子邊吃邊聊。

      回賓館后輾轉難眠,想起G剛才數落我當年的傻老帽兒。大學時代我干得最蠢的事情,并不是將校學生會主席讓給某人,而是將心里很喜歡,看得出她也很喜歡我的校花,一并讓給那個河南人。那廝成天在我面前絮叨,說他是怎么怎么喜歡她,沒有她的話,他就活不成了。我從小深受“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的思想影響,又曉得自己早晚會回到南方城市,何況是別人先開的口,我如果再去爭搶,就顯得不厚道不夠朋友了不是?記得那天下晚自習,我輕輕地叫住了她,她喜孜孜地跟著我來到那棵丁香樹下,以為我終于要向她表白了。當我告訴她某人喜歡她托我來向她轉達時,她一下子懵了,臉色迅即陰沉下來,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轉身就跑了,接下來一個學期都沒有跟我說話,不久就與外系的一個男生好上了。

      30年過去了,我以為早已經與詩神拜拜,焉知今夜再度勾起詩情,胡謅這樣幾句:“把她的名字/一直藏在心里/每當想起來/感覺格外甜蜜/后悔說出來啊/再也回不到從前/心在滴血/眼中有淚。”

      8/19 星期二。晴。

      與王慶元先生聯系,他說眼睛依然不能視物,我說要去醫院拜望他,他再三婉拒,以后再說。

      忠平開車,我們仨去海湖新區林錫純先生家拜訪。最初知道林公大名,是在他做《雪蓮》雜志編輯時期。《西寧晚報》1984年“七一”創刊,林公調任總編輯,直至1997年退休。那時師大學長、著名詩評家唐燎原擔任副刊部主任,為我發表了十幾篇小說、散文、詩歌。1990年夏天,我到燎原辦公室聊天,詩人殷家璠也在,正說說笑笑間,一個相貌英武、氣度不凡的中年人慢慢地踱了進來,方知這就是名滿河湟的林總編。回湘后的某年某月某日,在著名詩評家長沙李元洛先生的府上談起青海,才知他與林公當年在北師大同學,爾后又同時被劃為“右派”流放高原,只不過“中右”李老兩年后伺機離開青海,“極右”林公卻一生扎根西寧。孰料這一段坎坷人生,不但成就了一位著名報人、雜文家,還成就了一位書法名家。林公是啟功先生弟子,早年間書法最為人知者,便是“西寧市第一中學”“北大街小學”兩塊牌匾,后任中國書協理事、青海省書協第三屆主席。2013年,我在湖南策展“詩文風流·翰墨飄香——中國作家書畫作品展”,馳書林公惠賜墨寶,他連寄幾幅支持,經中國作協副主席譚談先生主持評選,林公榮獲優秀獎(最高獎)。同時寄送作品參展的還有青海詩人、作家、書法家白漁、察森敖拉、王慶元、李向寧、石力等。大展前夕出刊的湖南《新視報》,以“青海作家專版”推介了他們的書法作品,美術館外的廣告牌也發布了他們的照片。《青海日報》及《甘肅日報》《新疆日報》《陜西日報》報道時特別提到:“以前類似活動多是東南偏師,這次西北諸省作家首次大規模成建制參展,鐵騎南下,陣容壯觀。”

      林家別墅乃其公子所購,室內墻上有啟功、朱乃正、沙曼翁、林鍇等大師名家墨寶真跡,屋后花園盆桶池內種植著大蒜、小蔥、蘿卜、生菜、小白菜,田舍翁怡然自適之樂可見也。宅內置有一部小電梯,林公笑言本來是為自己晚景準備,孰料孫女林子去年中秋節踏滑板摔傷,反倒先期用上了。林子14歲,在讀初一,長相清秀,聰明伶俐,說話與爺爺一樣不疾不徐,很討人喜歡,我叫她與在澳門科技大學讀書的小女甘恬開通微信。

      林公在我來之前已經準備一本新著《輕描淡寫》,去年寄贈《茶余詩話》,之前湖南文藝出版社朋友贈我《當代雜文選粹·惜醇卷》(惜醇是林公的筆名),至今還放在我家晴好居書齋青海專柜,時常喚起我對高原生活的美好回憶。他又送我們仨各一幅書法作品,我的是一幅揮寫唐人張若虛《春江花月夜》。小伍喜孜孜地說:“得到林公墨寶,不枉青海之行。”忠平感嘆道:“能夠得到一幅林老親賜的字,那是青海許多人夢寐以求的事情啊!”

      中午和小伍到向寧家吃雞蛋西紅柿面條,看向寧兄寫字又有很大長進。記得那時在青海文學院進修時,經常到李宅蹭飯,向寧夫婦熱情好客在西寧城那是出了名的。去年陽春三月,聽說他們在桂林旅游,我趕快邀請他們來衡陽玩幾天,美麗的雁城給他們留下了美好的印象。向寧兄后來寫了一篇幾千字的散文《走了一趟衡陽》,對郊外三塘無名小店那碗魚粉念念不忘,我將之編入了《衡岳湘水》那個選本,他則編入了《青海美文雙年選(2013-2014)》。他寫我的那篇印象記《萬人叢中一握手》,后來也在好幾家刊物發表。

      為了我能順利到柴達木盆地參會采風,克龍特意在學校找了一臺新車,帶著司機老王來與我們見面,商議好明早出發的時間。

      下午稍事休息,與小伍拜訪西寧市文聯,這也是我一向奉行的“人有見面之情”。盡管省市文藝界的師友們或隱晦或直白地對我說,最好不要與他們打交道,原因嘛你以后便會曉得,但我當時并未在意。文聯主席姓汪,原在市政府一個部門任副職,聽說我們都搞書畫收藏,盛邀我們來西寧搞一場書畫拍賣活動,我們只是敷衍了一下,但他送的那本《青海州縣賦》我倒是蠻喜歡。

      向寧夫妻陪同從循化趕回的馬學功(馬丁)來到賓館,這位比我大四五歲的帥哥,依然高大魁梧,英氣勃勃,舉手投足都給人一種充滿力量與陽剛十足的感覺。學功師早年畢業于中央民族大學,分配至青海人民出版社做編輯,那本很有影響的《日本現代詩選》就是他的責編,繼而調入省文聯《青海湖》月刊擔任詩歌及散文編輯,期間進入魯迅文學院深造,完成了一個撒拉族文化名人的前期準備。上個世紀80年代的青海詩壇,可謂名家薈萃,風起云涌,老一輩有羅洛、昌耀、白漁、朱奇、常江、韓秋夫、格桑多杰,中生代有劉宏亮、王澤群、徐志宏、杜連義、王度,新一代有燎原、肖黛、班果、祁建青、翼人、楊廷成、韓玉成、羅鹿鳴,馬丁就是青海省青年詩歌學會會長,后來的全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駿馬獎”評委。1997年出版了一本頗有影響的詩集《家園的頌辭與挽歌》,昌耀、燎原聯袂作序,這個面子可不是一般的大。在他擔任《青海湖》編輯和執行主編期間,我曾多次受惠于他,發表了數篇作品。尤其讓我感動的是,2012年8月,他看到《青海日報》對我的推介,得知我已調離高原20年,果斷抽下一篇已經發排的別人稿件,推出我的散文《冷湖那個地方》。去年他業已辦理退休手續,現在受聘主編《瀚海潮》文學雜志。他說海西州文聯主席斯琴夫叫他向我約稿,讓我把近期關于柴達木盆地的文稿全發給他。

      晚上,大學同學阿桂從海西趕回,在一家湘菜館做東,忠平、蘇靜也來了。他們本來想叫G過來,我想了想,免了。阿桂還是那么迂腐,席間與小伍為一句話差點嗆起來,我只好和了一頓稀泥。飯后大家去西門口廣場散步,忠平跟伍大俠習練虎拳六式,不一會兒居然像模像樣,可見有些慧根。阿桂把我拉到一邊,向我學說怎么炒股,怎么旅游,怎么做小本經濟,最后總結道:“甘兄啊!我的日子過得蠻滋潤哩!”

      回到賓館,繼續寫昨晚那首詩歌:“多年之后,當我/重新回到湟水河畔/驀然驚覺/有些事是不可以讓人的/有些人是不可以忘記的。”

      《中國文化報》高級記者吳曉華打來電話,向我推介《天下湖湘》雜志,說是總編輯李強是他的好友,請我為他們賜稿。

      中國書畫收藏家協會秘書長崔陟從北京發來短信:“終于找到了幾個月前您快遞的那套資料,是在家門口腳墊下找到的。”呵呵!

      8/20 星期三。時雨時晴。

      小伍說我昨夜講夢話,今早慢慢回憶,才知道原來是夢中寫詩,之前從未有過這樣的事,莫非史詩《格薩爾王傳》真的就是這樣靈魂附體傳唱千年的?

      早晨七點多鐘,克龍來賓館,送我一盒柴達木野生黑枸杞,說是路上加油錢、過路費都已給了司機老王。那么好吧,向著柴達木的方向,出發!

      車出西寧后開始下雨,沿途接到幾個電話:一、王定邦說昨晚從玉樹趕回來了,打算到賓館看望我。二、大學輔導員、現任成都市防震減災局局長的肖壓西老師,說是剛看到我昨晚給他的電話,因本月29日要到蘭州開會,打算順便到西寧一游,問我能否從海西返回時與他會合。三、中國作協會員、江西省外事辦楊征宇處長來電話,問我《衡陽詩詞三百首》編得如何,讓我推薦他參加北京王愛紅《當代著名作家詩人手書集》征稿活動。四、衡陽市作協副秘書長陶雄喜說,中國作協9月2日至11日在河北興隆縣霧靈山創作之家療養名額給了湖南兩個,其中衡陽這個名額上面意思讓我去。

      突然想到,拙著《西部之西地理詞典》明年單獨出版后,是否可以考慮在西寧搞一個首發式,邀請青海省各界名流及師友參加。

      到了湟源縣城雨水更大。聽說昌耀詩歌館在丹噶爾古城,我們一路詢問,卻只有兩人知道,其他人一問三不知。湟源文廟旁邊是城關第一小學舊址,踅進去后,先是看到過道墻上有幾幅木框圍著的噴繪書法,其中一幅是林錫純先生丁亥(2007年)夏天書寫清人劉啟云《留別》一詩。院內矗立著一尊昌耀雕像,比他本人在世時年輕陽光,脖子上有好幾條哈達,其中一條金黃色。凄風苦雨中,我向這位世界級大詩人鞠躬如儀。先前尚有些模糊的“昌耀”二字,這時慢慢地顯現出來,而且愈來愈清晰。先生是吾湘桃源縣人,一個詩歌殉道者。我在青海時只見過他三四回,當時根本不會想到他的偉大與不朽,只是看到他的落寞與孤傲。省文聯諸公談論他的盡是笑料,我親眼目睹過其妻藏女楊尕三指著他的鼻子詈罵,但他無動于衷,石頭墨鏡后面的眼睛,似乎看著很遠很遠的地方。其時青海省文聯有三個湖南人,一個是省作協主席朱奇,寧鄉人;一個是《青海湖》副主編張昌燦,湘西人;再就是王昌耀,專業作家。記憶中,他們仨不太怎么來往,沒有一般老鄉之間的那種親密。

      忽然聽到有喜鵲連叫幾聲,喜鵲怎么會在雨中叫呢?我們頗感驚奇。小伍說,這是昌耀先生顯靈了,他知道你來看望他了。進館內參觀拍照,目暏那些舊物,心里涌起萬千思緒。就在這時,進來三男一女,聽口音像是我們衡陽人。一問,果真是衡陽市中級人民法院法官,說是剛從海西州天峻縣木里草原辦案歸來,稀里糊涂地撞到這里,卻不知道昌耀是何等樣人。小伍一說我的名字,他們倒是知道,頓時熱情得不得了,讓我暗叫慚愧。我指著院內墻上噴繪的電腦體詩歌《哈拉庫圖》,向他們介紹鄉賢昌耀先生,他們也肅然起敬,臉上有了文化的樣子。在這樣偏遠的地方,一天之內不約而同來了6個衡陽人拜謁昌耀先生,也是一件極其巧合的事情。臨走時,我向先生銅像再三鞠躬,想起他一生從未過上一天好日子,不由得熱淚盈眶,話語哽咽。再起身時,雨歇云開,陽光也出來了,眾人感到非常奇異。

      在湟源縣城草草用過中餐,經日月山、倒淌河,到青海湖玩了兩個多小時,十分盡興。想起當年肖壓西老師帶領我們游青海湖的情景,感慨萬千。

      車過江西溝、黑馬河、橡皮山、大水橋。老王與我同齡,當年在大水橋再過去幾十公里的哇玉香卡連隊當兵。

      原定住在茶卡,張珍連已經提前幫我們訂好賓館房間,一看時間7點剛過,西邊的太陽還很高,小鎮街道上荒涼無人,遂與州慶辦聯系,回答說可以趕到德令哈市住宿。

      夜色中無意打開手機微信,看到G微信號gjh19640821。我的微信號gjh19630818,啊?我以前怎么從來沒有想到呢?后面的數字難道也是她的生日?短信一問,果然!阿芳與她是陜西鄉黨,但比她小幾歲,生日在她第二天,而我的生日在她前三天,Oh!My God!世界上難道真有這樣巧合的事情?

      “無法想象/冥冥之中的神奇/我之愛的青海雪/先自陜北,后自陜南/她們的生日/居然前后相隔一天/她們的名字中/居然有著一個共同的字/——錦啊!”

      10時前趕到德令哈高速出口,州委組織部陳植發科長前來迎接我們,入住藍天白云大酒店。大雨下得稀里嘩啦,想起海子那首著名的詩歌《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這是雨水中一座荒涼的城”,“悲痛時握不住一顆淚滴”。但我今夜所見雨夜暮色中,德令哈燈火輝煌,街道縱橫,井然有序,一派歐洲城市的氣象。

      8/21 星期四。晴。

      “一場夜雨,洗落了青海高原上滿天塵砂。天,藍得出奇。東方燃燒的朝霞,像一簇簇盛開在山尖的紅花。清涼的晨風,夾帶著野花和奶子的香味,撲鼻而來。”站在賓館的窗前,遙望著遠處的柏樹山,我輕聲吟誦著恩師錢佩衡先生的散文名作《雪蓮》開篇句。

      委托忠平給G買一大束鮮花(不要玫瑰),打1000元紅包,祝福生日快樂,也是彌補當年的歉意。忠平后打電話來說,今天本是她的50歲大壽,理應家人、親友團聚慶賀,但她好像剛從睡夢中醒來,沒有任何辦酒設宴的跡象。

      張珍連兄聞訊趕來賓館看望我,我們在通過無數次電話、網信、短信后,終于見面了,真是喜不自禁。他陪我們先到德令哈農場參觀,此地原為全國有名的勞改農場,但早就沒有勞改犯了,已經轉型為柯魯柯鎮,據說要搞一個歷史遺跡展覽館。

      巴音河的水又清又亮,河邊的海子詩歌紀念館及其詩歌碑林很有名,甚至于許多人就是沖著它來德令哈的。1988年7月,詩人海子途經此地,寫下一首《日記》,也就是后來傳播更廣的《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海西州文聯主席斯琴夫,一直在思考德令哈到底有多深的文化底蘊可挖,偶然間讀到海子這首詩,于是一個大膽而新奇的創意誕生了。海子只活了25歲,在他離世24年后的2012年7月29-30日,中國(青海·德令哈)首屆海子青年詩歌節成功舉辦,去年又接著搞了第二屆,原本默默無聞的德令哈,借助海子的詩名飛揚起來,走進了中國人文地理大辭典。據說海子紀念碑是用重達7噸的昆侖玉石雕刻而成的,半身頭像重約5噸,高1.68米,也就是他的身高。海子的18首優秀詩作雕刻在18塊形態各異的石碑上,另有3塊石頭分別刻的是昌耀詩歌《柴達木》,當今詩人吉狄馬加和翼人的同題詩作《致海子》。

      中午張兄做東,湖南習俗一般都是主人坐中間,青海習俗卻是主客坐主席。甘肅省委黨校張嘉選教授也應邀前來參加州慶,他與《衡陽師范學院學報》主編張齊政博士是蘭州大學歷史系同學,張博士與我友善,于是各與其通話后更顯親昵。張教授1991年出版過一本《柴達木開發史》,斷代到1960年,今年又出一本同名新著,寫的是1960-2012年間的事情,也列入“柴達木文史叢書”,但由人民出版社單獨出版,因其中錯訛太多,據說超過了萬分之十,遠遠超過了國家規定的萬分之三,張教授為此而非常郁悶。座中還有張珍連夫人及州政協文史委兩位同志,我原在青海文學院第五期蒙古族同學、《花的柴達木》雜志主編照日格與夫人保紅花也聞訊趕來了。照日格當年在青海毛紡廠游泳池深水區差點被淹死,是我冒著生命危險救了他,所以他稱我為“救命恩人”。席間他們幾位都為我獻歌,尤其是保紅花唱的蒙古族歌曲優美動聽。

      下午與照日格到州文聯見斯琴夫主席,時有西北民族大學僧格教授在座。斯琴夫送我書籍:作家出版社出版“第三輯瀚海叢書”:《九月無雪》(小說卷)、《西部低音域的歌》(散文卷)、《高原印證》(報告文學卷),尚缺一本詩歌卷,照日格說他隨后找到寄給我。青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第四輯瀚海叢書”8本:井石、陳宗基《藏羚羊傳奇》,郭國慶《回望詩意時光》,諾日仁青、于瑛《多情的八百里瀚海》,王浩《昆侖神韻》,李占國《第十八個秋天》,雪夫《草原上的私語》,張文鵬《風塵柴達木》,唐明《把家安在柴達木》。斯琴夫詩詞集《吻醒柴達木》(青海人民出版社),斯琴夫主編《柴達木狂想曲——首屆“柴達木杯”詩歌征文大賽優秀作品選集》(青海人民出版社),納·才仁巴力編《德都蒙古地名例釋》(民族出版社),肜子岐《柴達木文學藝術帙稿》(青海民族出版社),蘆葦興主編《格爾木文史》第四輯,《瀚海潮》芒種卷。此外,還有CD光碟《斯琴夫作詞歌曲集》內收26首歌曲,《云中有座柏樹山》(柏樹山德都蒙古原生態旅游景區宣傳歌曲集),青海衛視4集電視專題片DVD光碟《柴達木·詩意的土地》。這些東西交給照日格,請他回頭快遞給我。《柴達木》雜志主編李占國的親戚過世了,無法前來會面,電話再三致歉,原來他也是青海師大校友。

      之后,照日格陪同我到《柴達木日報》見王浩總編輯,又送我一本簽名《昆侖神韻》。王浩是甘肅平涼人,《格爾木日報》創始人,說起平涼市文聯主席、著名詩人姚學禮,曾任青海石油管理局黨辦主任、后任格爾木市委書記胡成禮,我們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編輯部主任劉蘭蘭畢業于青海師大中文系,算是我的學妹。臨別時,他們送我一份《柴達木日報·州慶特刊》,60個全彩銅版紙,編印得高端大氣上檔次。王浩說:“沒有一個廣告。”問他報紙每年的廣告收入,說是只有五六十萬元,相當于內地城市一些日報、晚報一天的廣告額。我握著他的手,嘆息一聲:“在柴達木要想辦成一件事,真的太不容易了。”本來還想見《柴達木開發研究》執行主編巴明德,可惜不遇,蘭蘭拿來4期雜志貽我。

      回到賓館,見有大會組委會送的一個手提袋,一張彩印小紙片“溫馨提示”桌上物品:慶祝活動指南、《神奇柴達木·魅力新海西》DVD光碟、《輝煌60年》畫冊、《輝煌歷程》文獻、遮陽傘、遮陽帽、貴賓證。《今日柴達木》畫冊兩本,《民族畫報》一本,《青海湖·視野》一本,《德令哈報·州慶特刊》一份。另有一本王貴如先生寫的《海西賦》,由中國書協會員、青海義海能源黨委副書記楊秀昌(河南杞縣人)揮寫長卷的畫冊,非常精美,設計外套稍微小了點,打開不太容易。

      在自助餐廳見到王貴如先生,重逢時格外高興。先生是陜西富平縣人,1968年畢業于蘭州大學中文系,分配至柴達木盆地工作20年,歷任海西州委宣傳部副部長、州文聯主席、州委副書記,口碑非常好,理所當然在受邀貴賓之列。見到青海知名作家、先后主編《瀚海潮》《青海湖》的井石,向他伸手示好,他卻懵頭懵腦想不起我是誰了。這也難怪,我們原來只見過兩三面,已經20多年了,緣何人家非得記住你的容貌呢?看到桌上有一種新鮮艷麗的小紅果,問詢服務員才知這就是柴達木特產紅枸杞,以前只吃過曬干的枸杞,品嘗后味道既甜且醇。

      飯后到柴達木影劇院觀看州慶迎賓文藝演出,電梯中遇到一位領導干部模樣的人,見了我們主動打招呼,微笑著說:“你們是遠道來的貴賓吧?歡迎你們!”旁邊的人介紹說這是海西州委常委、副州長王敬齋。在影劇院門口,見一身形瘦高、面有文氣的中年男子,早在書報圖片中見過,知道他就是州委常委、宣傳部長牛軍,主動上前問好,他也滿面春風,互道久仰之情。海西州能夠成為今日的文化名州,知情者都說與他倆的領導藝術與傾力扶持頗有關系。演出12個節目,演員都是本土的,但實力相當不俗。我在西寧就想看一場這樣的民族歌舞,結果到了德令哈如愿以償。

      晚10時,海西州黨政主要領導辛國斌、諾衛星來賓館房間看望我。青海省副省長兼州委書記辛國斌,黑龍江人,1965年12月出生,原在國家工業和信息化部工作,2010年10月空降海西州,看起來十分精明能干,對人未語先笑,很有親和力。諾衛星是蒙古族,1960年1月生,青海都蘭縣人,青海民院中文系畢業,長期在法院系統工作,擔任過海西州中院院長,2006年始任州長,說著一口標準的漢語,而且中音帶磁性。我向他們談到我們甘家三代人為柴達木工作,父親50年代進入盆地尋找石油,真是“獻了青春獻終身,獻了終身獻子孫”,他們聽后都非常高興,讓我以后加強聯系,并歡迎我多寫關于柴達木的文章,多向外界推介海西州。可惜小伍拿著手機一通亂撳,卻不會成像,照片顯得模糊。

      《中國石油報》原青海記者站站長、現已調到中石油海南銷售公司任職的大學同學凌須斌,發來大柴旦、冷湖、花土溝、格爾木沿途人員的電話,我遵囑分別取得聯系。

      8/22 星期五。晴。

      電話祝賀阿芳生日,委托公司員工代我買鮮花相送,又讓他們中午設宴。吾妻跟隨我經商多年,早已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上午在體育館參加州慶開幕式,據說這是西北最大、最好的一個體育館,可容納上萬人。州慶儀式十分隆重,全國人大常委會、國務院發來賀電,以國家民委副主任丹珠昂奔為團長的中央有關部門祝賀團、青海省和浙江省黨政祝賀代表團參加活動。演員全都是本土的,原生態演出,估計不少于兩三千人,沒有外面的一個所謂名角大腕,但演員們特別認真,特別出彩,水平不亞于省級慶典活動,讓人看了特別振奮。尤其是下半場,那個名叫魏娜的漂亮女節目主持人,脫稿朗誦南八仙那一段,非常給力,全場叫好,掌聲如同風暴一般。

      與張嘉選、井石坐在一起觀看,為海西州文藝事業的繁榮興盛而欣喜。井石說與我們相隔不遠即是某人,我素聞其在青海文壇的惡名,但從未與其打過任何交道,此刻更加不會理睬他。

      中飯后,向各位師友及州慶辦的同志告別,離開德令哈。到了可魯克湖,游玩半小時。路經外星人遺址標志,稍作停留。途中收到斯琴夫微信,約我們晚餐一聚,回復“有緣下次再見”。

      下午5時,只見右前方的祁連山上出現雪峰,那是達肯大坂山,大柴旦到了,這就是我筆下的西部之西起點。算起來,這是第幾次來大柴旦呢?1982年9月8日深夜,考取青海師范學院地理系的我,乘坐河南人張師傅的嘎斯車,前往西寧湟水河畔報到,途中停歇在這兒一個無名客棧。翌日早起,我獨自沿著清冷寂靜的街道走了一個來回,尋覓父親的勘探隊當年駐扎在這兒的蹤影,尋覓1960年共和國版圖上的大柴旦市痕跡。1986年7月13日正午,我和一幫畢業于青海師范大學的油田職工子弟,乘坐一輛搖搖晃晃的轎子車去冷湖報到,烈日下在這兒一家陜西面館打尖。幾十米外就是大柴旦鎮中學,突然想起《世界小說100篇》的翻譯家陳登頤就在這里,跑到校門口一打聽,說是已經調到德令哈去了,只好怏怏而歸。又過了幾年,大約是1990年春節前夕,白雪茫茫,四野無際,我與一男二女開著一輛陸地巡洋艦,為了拍攝我的電視散文《西部的歲月》,風一般馳過似乎從來沒有改變過面貌的大柴旦。而現在此地已大有變化,建筑了許多樓房,外墻也是彩色裝飾,還有一條敦煌至格爾木鐵路正在建設中,將來應該還有更大的發展。

      南八仙采油廠鄭廠長安排石油招待所小孟接待,每人一個單間,廁所、熱水、電視齊備,只是沒有Wifi,在大漠中這樣的條件已經非常難得了。

      晚飯后離天黑還有兩三個小時,我們去祁連山中的荒谷溫泉,沿途都是牛屎樣的亂石,一路上坡。半途上攔住一輛車子問路,正是溫泉老板,說是正在重新修建溫泉,洗澡不成,但是可以泡腳。再走兩公里,只見一股清泉從山中流淌出來,工地上圍起了好些泳池。下車一看水流有青苔,水溫40來度,喝了感覺有些咸。山谷中的風又冷又硬,像刀子一樣割人,我們只得趕緊折回。看到有三四十峰駱駝橫立當道,其中一峰是白色的,卻并不怎么怕人,我們一頓狂拍。

      在169地質勘探隊和石油局物探處舊址,大柴旦鎮政府辦公樓前坪,幾條大街上,均拍照留存。鎮中學門口的菊花開得熱烈,只是不知為何沒掛牌子。大柴旦汽車修理廠早年間出了幾個有名的修理工,高澍、王澤群一度馳騁青海文壇。

      晚上沒有活動,這兒也沒有熟人朋友,正好寫作《大柴旦情思》:“離開西寧,一路西行/車窗外的風景不斷地變幻/曾經是那樣的淡定/緣何會如此糾結/歲月的記憶時而模糊時而清晰/真的有那樣一個人嗎/真的有那樣一張笑靨嗎//曇花開放的事物/似湖浪一般地退卻/那青澀的時光/沿著倒淌河上溯,上溯/仿佛見到了漢中盆地的那株水稻/仿佛見到了青島棧橋的驚鴻一瞥/仿佛見到了西寧車站的兩行淚珠//暌違詩歌的日子/在南方浩瀚的星空下/行到水窮,坐看云起/今夜在大柴旦/卻因為突如其來的一個名字/輕輕地念叨一聲/齒有余香,卻又/心如刀割似的疼痛。”

      8/23 星期六。晴。

      早餐時,叫小伍問一下小孟怎樣結賬,居然不問,此人脾氣忒怪。我只得親自給小孟一說,她電話請示遠在南八仙的鄭廠長,鄭說免單。

      柴達木地方廣大,路面平整,雙向公路各有兩車道,中間有著很寬的隔離帶。沿G3011(甘肅柳園-青海格爾木)高速一路北行,過魚卡、南八仙、馬海,出青山埡口,一眼望出去100多公里外,即是祁連山、阿爾金山、當金山。沿途有驢友、流浪者、旅行團隊,感覺比早些年在東北公路上所見人、車還要多一些。

      我曾在文學作品中屢屢描述,并被許多作家、詩人征引,進入了百度百科大辭典和英美法日等國戶外探險雜志的“西部之西”(The West of China’s West),與《青海石油志》扉頁“青海省柴達木盆地油氣田分布圖”大體一致。在阿爾金山、祁連山和昆侖山之間,從盆地中部北緣的大柴旦出發,沿G315(西寧-喀什)茶卡-茫崖段,從魚卡、南八仙北上冷湖,再折而往西,直指老茫崖、油砂山、花土溝和阿拉爾草地,最終到達與新疆接壤的茫崖鎮。再返回從尕斯庫勒湖、茫崖大坂,沿S303(格爾木-花土溝)東行,穿過甘森、那棱格勒河、烏圖美仁,到達戈壁新城格爾木,從G3011經盆地腹心達布遜湖,回到原點大柴旦鎮,整整一個大圈繞下來,約為1500公里。

      先到阿爾金山與祁連山相連接處的當金山口,這兒海拔3648米,是青海西部地區通往甘肅河西走廊和新疆的要沖,古時為絲綢之路南線羌中道的重要隘口,一向被視為“青海北大門”。再返回青海這邊,是一片比較平緩視野開闊的山坡。張藝謀當年執導大片《英雄》,其中幾個非常有氣勢的鏡頭即在此拍攝。

      司機老王一路嘟嘟嚷嚷的,說是加油沒錢了,給他2000元,情緒明顯好轉。他不但車開得好,而且愛車如命,這點我很喜歡。

      正午時分,烈日當空,驕陽似火,仍可見當金山主峰的雪冠。從S305(當金山-茫崖)公路37公里處,下到左邊小蘇干湖景區。通往湖邊的木棧道已經鋪好,正在建設景區大門,但是沒有看到一個人影。53公里處到大蘇干湖景區,湖邊觀鳥臺及通往湖心的哈薩克式大氈包已經建好,時有小鳥啁啾著從湖上飛過。水色碧綠,浮游生物很多,湖邊蘆葦深綠,穗呈赤金色,往岸上延伸十來米就成了淡金色。

      我曾經無數次來往于冷湖與敦煌之間,無數次路過蘇干湖,寫有散文《蘇干湖岸聽濤》,載入拙著《西部之西》《冷湖那個地方》。臨出門那天,收到《西北軍事文學》2014年第4期,看到馬蕭蕭主編又將它發表了。蘇干湖舊稱墨離海,盆地總面積7000平方公里,唐代是附屬吐蕃的吐谷渾可汗夏季行宮所在地,現在是國家2A級旅游景區。《敦煌唐人陷蕃詩集殘卷》中有佚名氏詩59首,其中有3首與蘇干湖有關。以前學界訛誤為唐代宗大歷年初與懷素(725-785)等過往唱酬的馬云奇。臺灣敦煌學奠基人和開創者潘重規,經過數十年考證后明確指出,它的真正作者乃是落蕃人毛押牙。毛押牙,生卒行藏不詳,敦煌地方小官吏,大約在中唐時期參加過唐蕃戰爭(623-907),曾經一度為吐蕃所俘,其詩格調高古,蒼涼感人,讓人一掬同情之淚。另一首有名詩作《白云歌》,也是在被押解離開敦煌途經柴達木時所寫。他將思念化為白云,飛過青海湖和雪山草地,像小鳥、清風一樣飛到思念的長安,寄望唐天子的恩澤重新降臨塞外,讓他早日回到故國家園。劉曉林教授《青海新文學史論》提到他“可算是青海的第一位流寓詩人”,但沒有指出“毛押牙”,只以“佚名氏”代之。

      蘇干湖畔的賽什騰山,蒙古語意為“黑色的不長草的山”,尤其是接近冷湖那一段,隨便拍一張照片,都仿若一幅水墨畫。冷湖鎮地處柴達木盆地西北緣,1958年在此發現共和國第四大油田,1959年國務院批復建立冷湖市,成為青海石油管理局勘探開發指揮中心,由老基地、四號、五號3個相距十幾公里的小鎮組成,局機關設在四號。1991年,石油局機關及其下屬單位陸續搬遷甘肅敦煌市七里鎮新區,冷湖開始衰落,主要工業也由石油轉為鹽化。2010年全國第六次人口普查,冷湖鎮總人口2434人,主要集中在冷湖四號。

      下午3時趕到老基地,到處都是斷垣殘壁,房頂窗戶均被撬走,就像樓蘭廢墟一樣,望之凄涼心寒。尋找當年某人上班的門診部,卻已無法準確判斷,只能估摸一個大概。十字路口有一棟房子寫有“建設”二字,不知是不是阿芳當年上班的建設銀行分理處。

      進入四號的路牌下,有公安、武警設崗,如臨大敵的樣子,一問才知是堵截新疆人。想去五號看看功勛井地中四紀念碑,仍然是砂石敷設的搓板路,結果未能如愿。五號情形與老基地一般無二,我當年就是在此學會抽煙、打麻將的。返回到四號公墓拜謁油田先驅者,見到地質學家陳賁、黃先馴及當年澀北六烈士之首副局長薛崇仁的墓碑,卻找不到報告文學作家肖復華的。后來詢問其夫人遠在北京的周宏大姐,方知他的墓在敦煌,這兒只是撒了幾把骨灰。

      我和阿芳1992年元宵節結婚,新房在冷湖四號建行宿舍3樓2單元西戶。此樓外觀粉紅色依舊,但院門一把鎖,后來得知建行搬遷到了長街西頭,另外起了職工宿舍。

      冷湖礦區法院馬院長人在西寧,安排辦公室馮海霞與我們對接。小馮十分認真負責,從上午到下午一直在電詢我們的行程,回到四號后即安排入住匯吉陽光大酒店,卻原來就是老石油局第一招待所。據說導演陸川2003年拍攝電影《可可西里》時就住在這里,也就是我今夜歇息的330號套間。當初大學畢業分配到局機關工作,我在208號房間住了大半年。有一天晚上,與礦區公安局的湖南老鄉何平(又名何友昆)閑聊湘西沈從文的《邊城》,何平邊擦槍,邊說話,我有些擔心地說:“可別走火啊!”話音未落,只聽“砰”地一聲槍響,子彈打到我背后的墻上,彈殼掉落在我的腳跟前,我右耳邊的毛發一股燒焦的氣味,兩人都嚇得呆若木雞。

      晚餐小馮叫來同事魏紅、蔡堅一起作陪,就在賓館旁邊的天府酒家。魏是阿芳同學,蔡、馮分別是阿芳弟弟開顏、開明的同學,她們都是冷湖鎮干部職工子弟,柴達木出生的第二代,與我岳家可謂通家之好。飯后,3位女法官陪我在新修的環鎮公路上散步。四號正在大搞城鎮基本建設,該拆的地方都已經見了頂,我原來住的3個地方找不到了,青海石油報編輯部不復存在,印刷廠、電視臺還在,那些白楊樹還在,而且樹干長得那么壯碩。以前的局機關成了冷湖油田管理處,總醫院成了冷湖鎮機關,電影院成了礦區檢察院,通信處成了交警隊。生活服務公司那棟樓外觀依舊,說是這座蘇式建筑當初造得太結實了,非得動用炸藥才能搞掂。雖然才是8月底,但冷風撲面,穿著兩件衣服猶自寒氣襲人。夕陽絢爛,夜空開始呈現蔚藍色,路燈也次第亮起來了,她們自豪地問我:“你看看吧,冷湖的變化還是蠻大吧?”

      8/24 星期天。晴。

      凌晨5點多鐘醒來,再也無法入睡,就著手機寫下《回到冷湖》一詩:“風,依然那么剛硬/水,依然那么咸澀/八千里外,物是人非/熟悉的面孔多么難得/這個蒙古語奎屯諾爾的小城/曾讓我悲欣交集隱忍不言//老基地已經成為一片廢墟/五號油礦就是現代版的樓蘭/那個石油技校的校花/與意氣風發的湖南伢子/一如湘江帆轉九面/九談九散,一詩成讖/最初的恩愛變為最后的傷害//流浪的小城/一個孤獨的靈魂/日夜躑躅在月球的表面/鄰舍之犬的吠聲/依稀帶著重慶口音/午夜的四號街頭/是一種怎樣可怕的靜啊//王家飛出一只美麗的鳳凰/穿越霧中的太陽/在冷湖的星塔上縱情歌唱/甜美的聲音播報著預言/吸引了所有幸福的耳朵/晴好居 晴好居 晴好居/晴好居 晴好居 晴好居//二十二年后的夏日之晨/再度面對賽什騰山/一幅巨大的中國水墨寫意畫/淚水模糊的雙眼/在世界上日照時間最長的地方/曝光了一張情感的底片。”

      早晨離開冷湖,心情異常悲傷,想想今后是難得來了,抑制不住地哭出聲來。我的冷湖,我的青春,再見!再見!!再見!!!

      往花土溝方向的四號背后沙山10公里,S305界碑130公里處,一大片雅丹地貌,也是當年北影拍攝海西作家王澤群編劇的電影《瀚海潮》外景地之一。153公里,賓地鉀肥公司;174公里,有路牌指示俄博梁雅丹地貌左手拐進去80公里;184公里,芒硝礦;204公里,察汗斯拉圖;246公里,大風山天青石礦;265公里,黃瓜梁;266公里,一里坪,由此左手去大柴旦鎮魚卡303公里,右手去花土溝鎮154公里,自茲并入G315青新公路。

      老茫崖曾是柴達木盆地第一個新興石油工業城市,也是一座富有特色的帳篷城市,據說高峰時有3000多頂帳篷,18000人左右。許多人都以為第一個涉足老茫崖的文化名人是李季,其實并非如此。李季先生1954年9月、1958年9月,兩度進入柴達木盆地,第一次是在油砂山下、尕斯庫勒湖畔,第二次從玉門一路高歌到達冷湖,寫下了許多優秀詩篇,但詩中并沒有出現“芒崖”“茫崖”或“老茫崖”這樣的字樣。作家李若冰也是1957年9月才到這兒,后在敦煌寫下散文名篇《茫崖——拓荒者的城市》。10月18日,他在老茫崖揮寫了一篇歌頌“柴達木勘探第一號尖兵”的《寄給依斯阿吉老人》,其中一句被廣為傳誦:“當你62歲的時候,還添了一個女孩,我真為你高興!”真正第一個到老茫崖的文化名人是時任新華社青海分社記者,后來的新華出版社副總編輯趙淮青。1955年6月,他隨著青海石油勘探局總地質師王尚文,乘坐嘎斯69從西寧出發,經茶卡、格爾木、烏圖美仁、那棱格勒河,抵達大漠深處的茫崖帳篷城,成為繼姚宗儀之后,第二個走進盆地的新華社記者,也是第一個到茫崖的中央新聞單位記者,但他當時只是從事攝影報道。真正第一個描摹“芒崖”“茫崖”或“老茫崖”的是著名詩人徐遲。1956年9月16日下午4時抵達,18日下午2時離開,差不多在此待了整整兩天時間。期間寫作新詩《芒崖》,發表于1957年第1期《詩刊》,這是一首革命現實主義與革命浪漫主義高度結合之作。

      我們在一家簡陋的四川飯館用中餐,老板娘仿若就是當年那個川妹子。菜式與二三十年前幾乎一模一樣:青椒洋蔥炒回鍋肉,腐竹炒瘦肉,豆芽菜,麻婆豆腐,合計106元,收銀105元,價格比當年大約貴一倍。舉目無親的異鄉客,面對著遠處的昆侖雪山,在烈日下待了一兩個小時,一會兒凝視那塊高懸的藍色指示路牌,一會兒撫摸那些破舊骯臟的土壞房,一會兒游目幾千畝五彩大草地,感慨萬端,浮想聯翩。就像吾湘前輩著名作家、曾任青海省作協主席朱奇先生那篇《帳篷城茫崖寫意》所說的——“這一座拓荒者的創業之城”,“于我有磁石般的引力”。

      翻越茫崖大坂,左手就是祁曼塔格雪峰,也就是著名詩人李季前輩高歌的“云彩里懸掛著昆侖山”,遠遠地看到了“鑲著銀邊的尕斯庫勒湖”。油砂山烈士紀念碑近年重新翻修了,我們虔誠地進行了祭拜。山上山下有許多大型采油機正在一起一伏地忙碌,千萬噸級的青海油田主要產油區就在這兒。

      花土溝鎮——“中國的得克薩斯”,這個稱呼最初見于我的散文《西望花土溝》。它似乎不復當年的模樣,街道拉得四通八達,路旁種植了許多樹木,甚至還有一個個花壇,有了一個城市中心廣場,并且正在修鐵路、建機場,簡直就像荒漠中的神話。當年的弟子、采油三廠工會副主席王偉東,早早地在石油大廈門前等候我們。

      先去七八十公里外的茫崖,經過一個公安、武警檢查站,但沒有攔截我們的車子。左面是阿拉爾綠色的草地,右邊是阿爾金山赭黃的山脊,偶爾有云彩的陰翳覆蓋大漠,這樣的景致一直伴隨著到了青新交界處的依吞布拉格山。遠遠地只見藍天白云之下,白色的粉塵一股股升騰,那就是屢被媒體曝光的茫崖石棉礦,也是位列中國第一的石棉礦,在全世界都有很大的名氣。

      進入新疆依吞布拉格,一個破敗荒涼的小鎮,野狗在街上亂躥,少見行人。到農貿市場一個河南人開的蔬菜水果店,買了黃瓜、新疆蟠桃、庫爾勒香梨。王、伍二人到一個賣鹵菜的小店尋找和田玉,結果人家告訴他們那是昆侖玉。返回時到阿拉爾草地停留,見一男一女兩個二三十歲新疆人,在一個淖爾前情意綿綿,似乎是談戀愛,卻又帶著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之后到大河壩,這是石棉礦新的家屬生活區。

      返回花土溝鎮上,石油大廈副總經理薛榮花接待我們,安排一人一間,條件相當好,放在內地城市也是三四星級標準。來到自助餐廳,嗬!真干凈!用餐者說話聲音都很小,吃相文雅,這是企業文化長期熏陶的結果。小薛讓我們各隨心意點菜,我只要了一碗面條一碗面湯,吃喝得開心極了。

      飯后到父母原來住的樓房前留影,又到集貿市場看了看,再到瀚海油苑轉悠一圈,里面有許多南方熱帶植物,人稱“花土溝的氧吧”,據說每年維護費高達四五百萬元。與王偉東回賓館聊天,他在這兒呆了將近30年,對于外面的世界十分陌生,臉上甚至都沒有笑肌了。

      中國書協會員、公安部消防局嚴太平大校從北京打來電話,說為我編撰的《衡陽詩詞三百首》揮寫了兩幅書法作品,明天快遞給我。中華詩詞學會理事、衡陽市人大常委會原副主任曠瑜炎先生來電話,說想把我寫的《南岳大儒曠敏本》一文收入《曠氏家乘》。

      8/25 星期一。晴。

      凌晨5:40醒來,寫作《花土溝的夢》:“凌晨花土溝的夢中/忽然飄過了一首熟悉的旋律/從來都不曾想起/永遠也不會忘記/那些無法辨別的前塵往事/在漆黑的夜空飛鳥一樣地劃過/留下了翅膀的痕跡//遠方校園里芬芳的丁香樹/依然生長在我們必經的路旁/晨光中的苦讀/落日下的一抹余暉/以及明亮的青春/與年少的憂傷/究竟是怎樣穿過了我的身體/錯失了一段美麗的滄桑//緩緩升起的潮水/在尕斯庫勒湖的邊緣/鑲嵌一道道銀白色的項鏈/赤金般鋪滿岸邊的蘆花/淡金般延伸天際的蘆花/一片一片的葉子/綠得那樣的深沉/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范式//而無邊的秋風已經刮起來了/卷起嘩嘩作響的落葉/正自阿爾金山北面馳來/繁華褪盡后的落寞/伴我一天天老去/相信依然有一雙大眼睛/眺望著通往西部之西/這條世界上最孤獨的公路。”

      早飯后離開花土溝,前往四五百公里外的格爾木。一路上,好些個湖南老鄉打電話來,說是要到賓館看望我,謝謝你們了。

      沿S303公路迤邐東行,旁邊的花(土溝)格(爾木)管線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原油輸送管線,最高泵站大烏斯海拔3200米。老茫崖存跡水站一帶長著許多紅柳、駱駝剌和各色荒漠類植物,再走十四五公里就是茫崖熱泵站。1989年4月,一個名叫王海峰的青年工人獨自在此守站,依靠半桶水度過九天九夜,我據此采訪寫作《男兒在荒原》,其事跡頓時轟動了中石油系統和青海省,年底王海峰被評為局勞模。今天再次來到這里,王海峰“人面不知何處去”,只有一個甘肅老漢孤守,一只雞一只狗作伴,說是2004年花格管線改擴建后撤銷了這個泵站,國有資產迄今沒有處理。

      午飯前趕到甘森熱泵站。明初洪武二十五年(1392),大將藍玉奉旨西征,由甘肅敦煌、安西抵達柴達木西路“循阿真川”(今甘森至烏圖美仁一帶)。2000年國慶節前夕,著名作家賈平凹穿越花格管線,在甘森站感慨萬端,說:“柴達木的石油工人,每一個都是英雄,他們的事跡悲壯得讓人掉淚。”

      老友宋代勇教導員熱情地接待我們,參觀了這個中石油最先進的熱泵站,也是社會依托條件最差、自然條件最為艱苦的地方,親眼目睹了名聞遐邇的親情文化墻。他從溫室大棚中摘下3個西紅柿,味道非常非常好,我們以前從來沒有吃過這樣醇正的美味。又拿出一個本子,非讓我題詞留念,寫下:“甘森的記憶,美好的記憶。1989年夏天,第一次來到甘森,距今已經25年。想念甘森,祝福甘森。”女工趙娟是柴達木油田第三代,長相甜美,笑容迷人,穿著一套火紅色的工作服,就像一個跳躍著的福娃,請我在她的工作筆記本上題字:“美麗青春,美好歲月。”

      天高地闊,氧氣更顯稀薄,飛鳥不見蹤影,一路上連草都很難看到一棵。甘森站東去40多公里,三輛大車相撞,其中一輛車報廢,不知司機怎么樣了。筆直平坦、少有彎曲的公路上,伴隨的只有右面連綿不絕的昆侖山,再沒有其他什么東西可以作為參照物。天氣炎熱干燥,司機容易疲勞,往往睜著眼睛開車,其實已經進入淺度睡眠。

      那棱格勒河是盆地流域最廣、流量最大、流程最長的內陸河,夏季泛濫寬度達十幾公里。它是我青年時代某段情感的一個休止符號,我沒有跨越過這條河流,也就失去了那個在水一方的伊人。現在河上建了八座橋,有十來個養路工在給橋上欄桿刷油漆。一個姓羅的工人跑過來,說想搭車去中灶火養路段取中飯,我們趕忙把車上的食物都給了他們。老羅一路上給我們講述了不少沿途趣聞。

      到了烏圖美仁,感覺與此前的風景不太一樣了。托拉海胡楊林是青海唯一也是世界上海拔最高(2770米)的胡楊林。胡楊三百年生而不死,三百年死而不倒,三百年倒而不朽。也有千年之說,不過我覺得三百年就是一個大數據了,千年誰能看得到?碰到格爾木電視臺拍攝節目,一定要我們談談到此一游的感想。呵呵,關于胡楊,這個古老的樹種,這個神奇的樹種,這個悲壯的樹種,這個多變的樹種,這個堅強的樹種,這個流淚的樹種,這個無私的樹種,這個不朽的樹種,我還能再說些什么呢?

      一個的士司機好心地提醒我們,進城有幾個攝像頭,還有埋伏在看不見地方的交警測速,限速15邁、20邁,如果超速就會被扣12分,處罰2000元,找人了難可減500元,所以來往車輛都像蝸牛爬行。我們一路走得特別小心,進城50公里,走了一個半小時,格市交警算你狠!

      青海油田管道輸油處辦公室主任劉鳳林迎接我們入住招待所,其實是內部高級賓館,我是大套局長房,他倆標間。王天文處長叫了十幾個人坐等近兩個小時,弄得我們特別不好意思,從不喝酒的我只有將紅酒一杯杯倒進肚里,結果酩酊大醉。小伍唱了一首阿寶的信天游,王天文唱了一首青海樂都花兒,嘿!真好聽!

      劉鳳林高大英俊,文質彬彬,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齋號聽雪廬,在這昆侖山下戈壁新城倒也名副其實。他陪我們開車夜游格爾木,城市比我們想象的美麗,晚上9時燈火闌珊,人流不斷。想起王貴如先生那篇優美的散文《追夢的城市》,他說:“格爾木是一座富足的城市”,“一座有含量、能容納的城市”,“一座伴隨著青藏公路修筑而出現的城市”,“一座兼有地理和精神高度的城市”,“還是一座懂得銘記、因而也知道感恩的城市”。“夢是迷人的。有夢是幸福的。格爾木,會永不停息地奔走在追夢的路上。”贊一個!

      司機老王說明早4時要趕回西寧,我們給他買了兩條精品蘭州煙,依依惜別。又叫小伍訂了明晚9:45飛西安機票,后天早上7:30轉飛長沙。

      8/26 星期二。晴。

      因為迎接全局安全生產大檢查,劉鳳林10:45才派出車輛,司機馬英明,秘書井含陪同。沿G3011線北行100公里,到了“萬丈鹽橋”紀念碑。事實上,萬丈鹽橋已經不是慕生忠將軍當年那個萬丈鹽橋了。

      高原紫外線非常強烈,我戴著州慶那頂帽子,臉卻曬得黧黑,只有帽沿與頭發之間留有一圈白色。今天下決心將整個臉曬黑,左邊臉業已曬黑,也要把右邊曬一下,把整個臉曬均勻,否則到了內地就沒有辦法了。

      中午在察爾汗鹽化基地一家陜西面館吃飯,拉條子很有勁道,涼拌黃瓜一盤,鹵肉一看就好吃,咱且先不管它什么糖尿病。旁邊桌子圍坐著四個藏族少年男女,說話輕輕的,眼神怯怯的,讓我很有好感。

      飯后游金魚湖休閑中心,一個人工湖,一二百頂蒙古包。正是枸杞子上市季節,新鮮的10元一斤,干的三四十元一斤。有野生的黑枸杞,剛摘的80-110元一斤,干的700-1100元一斤。我買了4斤新鮮紅枸杞,帶回家給吾妻嘗鮮。

      到將軍樓公園,《筑路忠魂》群雕人物各具姿態,氣勢恢宏,堪稱精美之作。拜謁慕生忠將軍雕像和將軍樓,紀念館今天沒開放。讀過著名軍旅作家王宗仁先生寫望柳莊的文章,到處打聽望柳莊都說不知道,跑到西格辦(西藏駐格爾木辦事處的簡稱),一位老同志指點后,好不容易找到了,卻已被一個焊接三輪車的人占用著。

      到格爾木煉油廠大門前拍照留影。格煉是青藏高原唯一的一座百萬噸(一次加工能力為 100萬噸/年)煉油廠,既是柴達木油田的一塊豐碑,也是中國石油工業的一塊豐碑。在它孕育、誕生、成長的20多年時間里,黨中央三位最高領導人胡耀邦、江澤民、胡錦濤蒞臨指示,吳邦國、溫家寶、李瑞環、鄒家華等前來視察——因為它的戰略地位太重要了。格煉指揮長、首任廠長周銘濤,后來擔任青海石油管理局局長、黨委書記。

      遙想老紅軍龔福恒1955年5月即任海西地委第一書記,1957年1月至1959年1月任柴達木工委書記兼行署主任,經常深入牧區帳房、廠礦車間,為盆地的革命和建設做出了巨大的貢獻。50年代末,被錯劃為“右派分子”的石油部勘探司副總地質師陳賁下放冷湖后,提出了冷湖地區侏羅系生油的觀點,總結了冷湖油田斷塊油氣藏的富集規律,對中國斷塊油田的研究和開發起到了極大的借鑒作用。70年代末80年代初,石油工業部副部長、總地質師閻敦實,兼任甘(肅)青(海)(西)藏石油勘探開發會戰指揮部指揮長兼工委書記,提議并拿下了尕斯庫勒大油田。中共中央總書記胡耀邦80年代三赴青海、柴達木調研,1983年7月26日題詞:“立下愚公志,開發柴達木。”1986年8月30日題詞:“一定要開發柴達木油田!”更早的民國初年(1912),“湘西王”陳渠珍(解放后任湖南省人民政府委員,第一屆全國政協委員)從西藏返鄉途經柴達木,24年后(1936)寫下一部文辭璀璨的《艽野塵夢》,其中《至柴達木》一節以數千字描繪盆地的山川景色、人情風俗和社會生活,可謂一百年前關于海西州珍貴的人文地理考察報告。曾任國民黨青海省政府秘書長近20年的黎丹,是一位對青海近代史產生過重大影響的人物。1934年6月,國民政府命其以國民黨中央監察委員、青海藏文化研究社社長的名義,組建西藏巡視團,赴西藏進行政治、文化巡視活動。途經柴達木盆地時,留下了十余首詩風雄健、愛國憂民的詩詞,成為現今可見最早歌詠青藏線的作品。著名作家、青海省作協主席朱奇,自50年代起至新世紀初,無數次深入柴達木盆地,寫下數十篇美文佳作,并組織了3次影響很大效果良好的文學筆會。黎丹(湘潭)、陳渠珍(鳳凰)、龔福恒(張家界)、胡耀邦(瀏陽)、陳賁(長沙)、閻敦實(長沙)、朱奇(湘鄉),以及周銘濤(寧鄉)和曾任冷湖鎮鎮長、后任海西州委副書記的彭程蔚(藍山),包括1956年與家父甘琳(衡陽)一起奔赴柴達木的上百名開發者,放歌柴達木、歌頌開拓者的著名記者聶眉初(常德)、著名詩人昌耀(常德)、汪承棟(湘西)、石太瑞(湘西)、羅鹿鳴(衡陽),都是我們湖南人!湖南人與柴達木的淵源何其深遠!對海西州的社會經濟發展貢獻何其偉大!

      宋代勇發來一篇《甘老師采風甘森站》。李曉偉電話說正讀拙著《冷湖那個地方》,大加嘆賞。

      晚上8時離開格爾木,臨別前寫下《格爾木故事》一詩:“遼闊的夏季那棱格勒河/如果當年也有八座橋/或許洪水就不會阻隔/那一次期待許久的遠行/我們的故事/也可能不會成了釵頭鳳//在你離開格爾木多年之后/我橫穿整個柴達木盆地/第一次來到夢境中的戈壁新城/尋覓你的行蹤/繾綣一生的嗅覺記憶/眼中攝入了/紛紛的斑駁陸離//那熊熊燃燒的烏圖美仁紅柳叢/是你五彩的頭發嗎/那輕輕蕩漾的金魚湖水/是你明亮的雙眸嗎/那高高挺拔的石化基地白楊樹/是你頎長的軀干嗎/那緩緩起伏的托拉海沙梁/是你曼妙的睡姿嗎//而最殘酷的一幕/在察爾汗鹽湖的深處/一家陜西面館/藏族少年和他的女友/輕聲細語地坐等/一盤有勁道的拉條子/那么安詳,那樣羞澀/疲憊的身心為之一凜/前世令人心碎的鏡像浮現了//格爾木,郭勒木德/因為多年以前/一個寒風中的回眸一笑/一個開花而未結果的故事/讓我記住了這座城市/和它空氣中微咸的味道。”

     

      (原載《瀚海潮》2015年“白露卷”)

     

      作者簡介:

      甘建華,1963年8月生,湖南衡陽市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報告文學學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中國地理學會會員,中國書畫收藏家協會會員,湖南省湖湘文化研究會副會長,湖南省報告文學學會副會長,中國作家書畫院湖南分院(湖南作家書畫院)副院長,衡陽日報社高級編輯,湖南衡岳湘水文化傳播公司董事長,湖南尚美裝飾工程有限公司董事長。出版《天下好人》《鐵血之劍》《藍墨水的上游》《江山多少人杰》《西部之西》《冷湖那個地方》《柴達木文事》《盆地風雅》《海西的儒雅風流》等十余種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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