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株洲回眸青春

起倫

瓷器——參觀醴陵世界陶瓷藝術城偶感

 

對于瓷器，有一些深刻記憶

小時吃飯淘氣，打爛一只碗

受到慈母最嚴厲懲罰

那嚴厲，有如瓷暗藏的鋒刃

讓童年留下深刻劃痕

 

上初中，學英語

有一個單詞:  China

既是中國，也是瓷器      

原來，在白皮膚藍眼睛心里

瓷器才是黃種族全部 

瓷器，就是中國的代名詞           

                                          

我的母親，沒上過一天學堂

不會明白一只碗與一個國家有那么深刻的聯系

她教訓我，只是要我敬畏上天，珍惜糧食

自然要愛惜盛糧食的器皿

 

之后，上大學，參加工作

有機緣出訪歐洲、南美

在別人國家博物館里，見到了

中國古老的瓷器，不同時代的語境

讓我光榮與屈辱同時產生

 

作為詩人，我不愿提起

一只古瓷器，在今天炒成多么昂貴的價格       

扭曲的價值觀，讓與時間比拚過耐心的

瓷器，緘口無言，隱忍和收斂自己的光芒

 

此刻，來到這以世界冠名的藝術城

震撼的，不是它外觀奇特造型

看到了千年的火、勞動

一部中華民族厚重的文明史 

 

但，我承認

打心底里更喜歡這里曾經的名字:國光

是啊，國光，國之光                            

其實就是瓷器的光芒！     

 

在株洲回眸青春

 

湘東夏雨，如此豐沛

讓人懷念過往的青春

生命樹木，曾那樣蔥蘢

揮霍浪費也那么多

 

誰敢說，自己的人生從無缺憾？

譬如該犯的錯誤也沒犯過

這些都不去管它了

現在，能夠驕傲示人的

是詩歌全部的疼感和美感

在我頭頂堆積成一座靜穆雪山

 

你看，這群人

從北京、從廣州、從蘭州、從合肥

或山東、或四川、或江蘇、 或陜西

從長沙抵株洲，再到炎陵

還要轉往茶陵、醴陵。一路聽從詩意索引

一路雨水伴隨。只為追尋逝去的歲月 

 

只為找回共同記憶。有什么奇怪呢？                                

詩人不是只飲清露。飲食男女

在人世間尋尋覓覓。怪異的是，在鹿原陂

祭祀華夏始祖那一刻，風停，雨住

陽光穿透云層 ，像古代美女

回眸一笑，福至心靈

站在炎陵紅軍標語館前廳雕塑前

 

到此處，方弄明白  

未成燎原之勢以前

在鐵壁合圍的黑夜，需要有耐心

一點一點，鑿壁偷光 

至于火借風勢，風助火威

已勢不可當

這中間，構成的整套暴力美學

參觀的詩人們

一時無法參透，這無關宏旨

但我看見那吹響號角的人

繼而，毫不費力地

想到了 ，一大群泥腿子

血管里壓抑得太久的                   

血，開始燃燒，點亮了好歌喉 

雨夜，在炎陵縣城漫步

 

山里小縣城，有詩意般的

寂靜。這不妨礙燈光，刻意模仿星星

照亮雨水，回家的路

 

晚餐那點酒，差了點意思

不足以詩人彼此融合，與這座山城融合

有人嗅覺靈敏，聞到新茶清香

山中泉水，或許，可以濯洗

都市人霧霾困擾得太久的靈魂

 

而明德、雪梅、雄黃，宗仁、春龍和我

不約而同，讓這略帶涼意的夜風

干凈飄逸的小雨，滋潤，枯萎的詩思

心照不宣，選一條古樸的青石板路           

返回青春，甚至童年  

我們，用語言營造夜的氛圍         

營造生活，或者一段虛擬愛情

 

我，一不小心，想起遠在二十年前的

某人 。如果，無意傷害過你，不解釋

再過二十年，相逢時，告訴你

我一生挖掘黑夜，始終是個失敗的盜墓人

在廢墟前

 

在一大片拆遷的廢墟前

立著，好幾塊彩繪宣傳牌

完美規劃，宏偉藍圖

像生動的朝霞釘在那兒 

一個人賣力講解

指出一條通向未來的道路

我們中大多數人，禮貌聽著

有幾個人在一堆沙石里撿拾鵝卵石

顯然對一條江的歷史更感興趣

我是個對歷史和未來都麻木的人

隨大溜走著，聽不清別人談些什么

突然對逼近的晚霞有了感覺

甚至感概和感動     

漸漸與大伙兒有了距離

偶爾回眸

看到全是別人的青春                                         

                                          

作者簡介：

起倫，姓劉，湖南祁東人。1985年畢業于湖南師大數學系，現為解放軍某部大校。1988年開始業余文學創作，已在《人民文學》《詩刊》《青年文學》《解放軍文藝》《星星詩刊》《創作與評論》《芙蓉》《湖南文學》《桃花源詩季》《創世紀》《詩象》等海內外刊物發表詩作400余首，中短篇小說、散文若干。曾獲《詩刊》《解放軍文藝》《創世紀》等刊物詩歌獎，作品入選幾十種權威選本。參加過詩刊社第十六屆“青春詩會”。著有詩集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