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一個不講多話的人

　　從來不說舊社會的疾病

　　也不說抓壯丁的黑幕

　　更不說占山為王的警衛

　　還有跨過鴨綠江的雄赳赳

　　都在一口一口的旱煙中飄散

　　都在一口一口的包谷燒酒中

　　化為寬額和長鼻上的汗珠

 

　　而今卻想立個墓碑

　　記載的內容只說

　　亂世沒殺人

　　盛世養自己

　　若 硬要寫

　　就寫全連打下敵人八架飛機

　　與生產隊員筑塘五口

　　造田二百畝

　　開荒五百畝

　　我家有全村第一個大學生

 

　　我說還有槍打流螢

　　板栗油茶各種一千畝

　　上繳公糧五十萬斤

　　和預購豬二千頭

　　他吐了一口煙呡了一口酒

　　看著農民養老保險證

　　說它可以抵了嘛

　　莫寫

 

　　父親 一個不講多話的人

　　黃昏必上街巡邏一圈

　　看夕陽落山 燕子歸窩

　　看抗日神劇

　　笑可笑之人之事

　　然后帶著這個笑入眠

　　連同八十七年的皺紋

　　和想念中的犁耙與火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