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稔熟的農事，極像老屋里固執的陳設

 

韋漢權

秋來

 

秋辭是鳥，傍晚時分飛翔

果仁形同虛設，早在春初打開

在故鄉，再美的羊群也是轉瞬木棉

快比時光。早前我摘下的野百合

恰如其分地，撲到了同行人高像素的鏡頭里

我所稔熟的農事，極像老屋里固執的陳設

占領著最高禾垛上鳥雀們，請你們放低擾民音色

被喚醒的種子，預計來年什么時候灌漿

而此刻疲憊的我，似乎睡著了

頭，輕擱在故鄉的山頭，就當作你的肩頭、

 

苦艾

 

這睡去的苦艾，月光波中的流螢 　

謙卑的想法，這時，在故鄉，是不分主次的

再垂下一些的，竹子的疏影，撩不住季節深入的試探 　

在拍岸之后，又叩動我的心事

日夜瘋長的苦楝樹，葉子開成傘形也不傷心 　

在我的來臨或離去，屋邊的溪水已經漫延 　

暮色四合的絕句失去韻腳

山脈在月光下，通體透明

再遠一些的船頭，你緊握的浪頭是否還在

那些傳說是否還在 ，我的每一次回鄉

極像一個投胎轉世的孩子

離夭折和永恒都一樣的近

 

秋水

 

秋天從高處下來，姍姍，到低處 ，成瘦河

這一生，再也無法看到，比它更紅的河流了

我在高擎的山路上走，來到沉疴的田塍

抵近漏雨的鄉音。石板橋，苔蘚和經幡

山嵐丁當，這是奔走相告的章節

比紅水河更緲遠的，還是紅水河

靠岸一些被秋葉覆蓋的水波，隨風蕩漾

一些成為句子，被我拾起

一些成為愛情，被你舍棄

謝謝你的高貴，讓我從未成年

并生活在這個永葆童真的地方

 

輕云

 

遠山，輕薄云層，飛鳥的眼

野百合，夜漁的竹排

天空中因飛翔而降落的羽毛

透明的水分子、氫氧離子

她頭上的銀簪

搖曳微妙情節，附和著季節

此刻，故鄉看上去更像一個年輕的妹妹

打著油紙傘，從石橋的一頭，走向另一頭

從此，橋和她，成全了一個故事的梗概

 

沒被留意的樹

 

從村頭過來，首先是路沿下，共十棵矮松

又極像是一些筒竹，試探著伸出身子

落葉的部位，是給秋天的預告

從離開家門的第一步起，在落日影子的盡頭

我已經知道，現在，被留意的樹不多

在路邊成長的樹，越來越被人們輕視

一些數據被遺忘

另一些純樸往事

像被砍伐的樹樁，發黑，像冷的鐵

 

狗尾草

 

比塘子深一些，橫在對童年的回憶，輕描淡寫的姿態

在稻子的高貴里，你裹挾，在別人的吐蕊

南方，茫茫田野，你是被放低的，其中的一粒種子

然而你碧綠，沿塘邊延伸，生存

在村東的一些地方布置，除了鴨子的口福

也有舒展到主人窗下的，軟的觸角

然后在童稚們背書的大石邊聆聽，長出手

長出撫摸大地的姿勢，羸弱，且昂首排列

成為寫詩人的散句

 

作者簡介：韋漢權，壯族，廣西大化瑤族自治縣民族中學教師。曾用筆名韓權。偶有詩文作品散見于《詩歌報》《中國校園文學》《廣西文學》《三月三》《散文詩》《芙蓉》等多地報刊。有小詩集《思鄉喁語》，有作品收入詩文選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