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魚存在的意義

 

獨自一人

烤一條半尺長的魚

再用油炸一遍

直到焦黃干脆

我用手撕著一塊塊的吃

很是仔細

連骨頭也嚼碎了吞下

當我最后把小小的魚頭

吞了下去

除了手上的油漬

餐桌上什么也沒留下

我要使它完整

沒過多久，我感覺到它

活了過來

帶著我，在稠密的夜色里

游泳潛行

 

不知是什么鳥

 

盤腿坐在一塊石頭上看風景

成了一塊石頭

一只小鳥

也沒把我放在眼里

落在我身邊，踱步，啄食

啁啾了一聲

哦！原來這種叫聲

是這個樣子的鳥叫出來的。

 

李太白說

 

九華山下

太白酒樓

朋友說今天咱倆吃素

點了一盤九華山一絕（蕨）

一盤白花花的豆腐

一份綠得不知什么的餅

老板娘拿來賬單

我瞄了一眼

指了指門口站著的雕像，問：

這人是誰？

她回頭看看，一臉詫異：

李白，李太白呀！

你黑，你太黑

我小聲說。

 

石頭也有心動的時候

 

山頂小道盤旋

前方傳來砰砰的敲擊聲

兩個年輕的和尚，一個身強體壯

像孩子玩泥巴一樣

認真微笑

正用一塊小石頭

在路旁的一塊大石頭上

錘錘打打

我問他們在敲什么

另一個戴著眼鏡，像書生

說：刻吉祥呢

我看了半天，不懂

又說：

唵嘛呢叭咪吽

知道嗎？

石頭好像動了一下

 

與和尚一起下山

 

我們下山

與兩個藏傳佛教的云游和尚

乘坐同一輛纜車

還有一個陌生的姑娘

和尚說他們來自拉卜楞寺

我們聊起了佛學

聊起人的靈魂

以及量子學說

說現代科學能證明靈魂的存在

此刻幾聲貓叫插了進來

真真切切

就在我們的座位底下

那位姑娘花容失色

問我們聽見了沒有

我們低頭尋找，什么也沒有

和尚笑笑說：是從山谷底下傳上來的

 

在干嗎？

 

在干嗎？

收到她的微信

還附帶一個吐舌頭的表情

有時，我回：

沒干嘛，在發呆

有時回：在開會

在開車、在搬東西、在挨批

在搞衛生、在吵架、在教孩子做作業……

在干嗎？

在干！

這次我不想再答非所問

回完，就拉黑了她，笑到想哭。

 

月圓之夜，一夢成病

 

月圓之夜夢見與她一起吃大餐

不停用淚珠子當佐料

第二天渾渾噩噩，神經紊亂

白大褂將X光片舉過頭頂

瞧，月亮里面有陰影，情跡斑斑

月滿潮汐感染，病毒藏于體內多年

偶發于四十左右老大不小人群

切記，回去后先將自己洗干凈

這片藥丸溫水服下，睡一覺

便無大礙

“藥呢？”我問

不是在外面掛著嘛！

 

失眠

 

夜在逃，秒鐘急追

羊都走散了

我在手機的藍屏上寫詩

一只蚊子，飛了上來，要讀

輕輕一摁，死了

撇下一灘血跡

我沒有半點歉意

因為這血，是我的。

 

在暮色里找尋自身

 

身體在暮色里消解不見

隱形攝像頭

漂浮的傘

小樹林泛著青光，那是我

濕滑的樹皮折射造成的

許多的我

夢囈中脫離、翻飛

反復運算命運的紙牌

跌入湖面

醒來后如果發現自己溺水而亡

這很可怕

含顆燈泡在路旁站著的

還是我

披一件細密的灰麻棉袍

 

         張一兵，74年生。14歲在《初中生》上發表小詩一首，有作品發表于詩歌刊物。常德市詩歌協會會員，長沙市作協會員，湖南省詩歌學會副秘書長，Shine詩愛主題酒店店主，出版詩集《熟悉的河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