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王涘海 海外文摘文學 2017-03-16 時間 : 2018-0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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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貽斌是個奇怪的人。
第一次接觸他,他會讓你心里略略地不爽。譬如一桌人吃飯吧。當主人介紹到年輕的你時,他會冷不丁兒冒出一句:他長得比我老些。聲若洪鐘,幾里外的人都聽見了。讓你尷尬無比。輪到他介紹了,他便會指著坐在旁邊的一臉誠實的王涘海同志說:“他民國28年的,良心黑了。”然后又自我評述,“我靈魂腐朽了”。你又會一愣,這個著名作家姜貽斌與王涘海有不共戴天之仇?然而,隨著觥籌交錯,你會發現,這是他特有的姜氏幽默。再木訥的人,也會被他感染得熱血沸騰,忘記了羞澀忘記了年齡忘記了身份忘記了一切距離,開始與之嬉鬧與之稱兄道弟起來。
這個奇怪的姜貽斌,身為省作協副主席,朋友們卻對他的“尊貴”身份熟視無睹,紛紛叫他“姜爹”,或曰之“鬧藥”,他卻毫不以為不尊,呵呵應承。
姜爹平生兩位戀人,一位是酒。在酒桌上,你是看不到姜爹一點兒老態的,就是因為有酒戀人的滋潤。如果姜爹來做客,不拿出好酒好菜來招待他,那就太不厚道了。用他的話來說,這個人不好玩。當然你確乎拿不出好酒好菜,他也會原諒你。開始低聲玩笑著嘟噥一下,不一會兒整個餐席轟炸大家最多的便是他的聲音了。餐席上,他縱橫捭闔,嬉笑怒罵,妙語連珠。談到高興處,做過煤礦工人的他會習慣地給人一記老拳。坐在旁邊的人肩膀或背部遭了殃,疼得咧嘴哇哇直叫,大聲抗議,他卻渾然不覺,依舊談笑風生。過了不久,那挖煤的手在你舊傷上又是忘情地狠拍一巴掌,讓你哭笑不得。有時,有朋友被他感染,叫聲“姜主席”,想對他表示由衷的敬佩時,姜爹會站起來,打著蘭花指,玩笑著說:“請叫我姜哥!”——拖著長長的尾音,然后他笑,整桌哄笑。姜爹“鬧藥”諢名也來源于此了。
姜爹酒量好,戰斗力強,文藝界廣為人知。每次喝酒,朋友們都訇然倒下,他卻巋然不動,第二天還能接著再戰,年輕人都自嘆弗如。他有個喝酒“三部曲”:晚餐、K歌、夜宵。于是乎,深夜你會經常在長沙蔡鍔路寂靜的街面上看到一道這樣的風景,先是一陣喧鬧,接著一群人披著月色,年輕的,老的,男的,女的,都親密戰友般,相互攙扶著,趔趔趄趄從某個小歌廳或小夜宵店魚貫而出,然后揮手四散,街面倏忽告別歡樂,復歸于平靜。此景此時,你會有歲月蔥蘢、時光恍惚之感。
姜爹的另一位戀人是文字。這是他做作家的本行。姜爹下午時光便獻給這位戀人了。中飯隨便一吃,便開始文字跋涉之旅。雷打不動。正因他與文字如此親密,他才征服一個個文學高地。從獲《萌芽》文學獎的短篇小說《枯黃色的草莖》,到十年磨一劍、目前熱銷不止、好評如潮的長篇小說《火鯉魚》,無一不顯示他深遠的文學想象力與直抵世道人心的穿透力。有人覺得奇怪,姜爹一大半時間獻給了美酒,怎么還能寫出如此讓人牽腸掛肚的作品?其實,他頻繁的喝酒生涯也是他觀察世界的一個窗口。別人喝酒便喝酒,他是用心喝,既喝酒也喝人生人心。他小說的很多素材就來源于酒桌的觀察與道聽途說。
姜爹其實并不真老,剛過花甲之年而已。無論歲月如何流逝,姜爹愛酒愛文學之心永不會衰老??梢韵胍?,20年后的姜爹仍是這樣罷,夸張地打著蘭花指,調皮地對朋友們說:“請叫我姜哥!”——拖著長長的尾音,然后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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