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然是這樣

 

這世上的偶然，仿佛千千萬萬

偶然的一聲鳥叫，一只蟬鳴，一朵花開

偶然的，一個你遇見另一個相似的你

這世上的偶然，必然是這樣

比如，必然會有一聲鳥叫，驚醒一座空山

必然會有一只蟬鳴，燥熱整個夏天

必然會有一朵花開，迎接春天

必然會有一個你，闖入我內心最柔軟的角落

深一腳，淺一腳，走出跌宕起伏

讓我的世界，不安到搖晃起來

 

◎路過

 

路過花店。里邊含苞待放的

玫瑰、百合、扶郎、郁金香，都很美

 

想起自己的20歲

那一天，除了同樣美麗的鮮花

還有穿白衫的少年

 

趕在這些花朵綻放之前，我必須離開

我害怕它們，學著我的樣子凋零

 

◎啞巴

 

如果你起得夠早，如果你能夠準時

拐過天臺路，楊柳路

在風順路，你會遇見一個啞巴

 

他是每天最先見到晨光的人

給城市擦臉。他揮動掃帚

擦去塵埃、落葉和長長的黑夜

 

掃完最后的路面，他總會在角落里

小坐一會兒。他用過的掃帚，在這里排成一排

這些不說話的兄弟，是自己的隊伍

 

◎駝背伯

 

菜地里，駝背伯正彎腰刨土

背后駝著一輩子也沒走出的大山

 

妻子去世那年，先抓到短鬮的

女兒，輟學擔起了母親的活計

 

念完大學的兒子，在外地成了家

娶媳婦那天，駝背伯和女兒掏光所有家當

賣了最后值錢的老黃牛

 

女兒出嫁前夜，趴在母親墳頭哭得撕心裂肺

淚水里有不舍和甘愿抓短鬮的秘密

 

夜來的時候，駝背伯最不孤單

他不停與影子和墻上的老伴說話

聊得最多的，依舊是兩根短鬮與照片上

素未謀面的孫子

 

◎致歉書

 

在一遍一遍聽過狼來了的故事之后

孩子，請原諒我們無法跟你描述

外面，究竟發生了什么

 

請原諒，我們竟然粗心到

沒有考慮適合你們的，一只小小口罩

 

請原諒，我們如期為你們準備了春天的陽光

卻不讓你們去公園放風箏

不準你們跟小伙伴玩耍

甚至，開學季到了，不讓你們回到課堂

 

春天會很快過去。正如你們

會很快長大。孩子，請原諒我們

永遠欠你們一個完整的春天

 

◎卷曲向上

 

人間四月。我們所看到的蓮與蕨

一個浮上水面，一個破土而出

 

八竿子打不著的兩種植物

以同樣的長勢，領取春光

 

在最低處卷起心事

只把向上的秘密交付太陽

它們，比我們更懂成長

 

◎我想與時光談筆交易

 

如果春天可以停駐

我想在你的歲月里，補上我的影子

有你的處處，處處有我

 

我想與時光談筆交易

你的，慢一點

我的，快一點

這樣，我們就能更近一點

 

 

◎較量

 

靜坐沙灘。遠處燈火閃爍

海風，挽我的碎發如纖纖玉指

 

無邊黑里，一波接一波的海浪

伴著低吼，拍打我

寫下你的名字，為自己壯膽 

 

浪花無聊。我每寫一次

它就把你的名字擦去一次

 

它擦去一次，我再寫一次

因了這帶著鹽的傷口

你，是否感到輕微的疼痛

 

一場拉鋸戰不會結束

大海，這位好事者

知道得是不是有點多

 

◎玻璃橋

 

在云天渡之上，就會知道

沒有什么比透明，更讓人恐懼

緊扣愛人的手，就會明白

沒有什么比透明，更讓人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