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長沙晚報 時間 : 2020-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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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9月10日清晨,長沙突降大雨。汽車在一片乳白色的雨霧里穿行。我不相信,這陣雨會延誤我的行程。果然,登上飛機,雨止天晴,我的心情豁然開朗。
一會兒,飛機升上萬米高空。望著機艙外飄飛翻卷的白云,像浮在天空的柔軟棉花,一團團、一疊疊、一縷縷,似島似宮,若峰若帆,如夢如幻,變化著奇異的圖形,那真是神奇妙化,美不勝收,讓人有無限的感慨和遐想。今年是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決戰脫貧攻堅之年,有多少奇跡正在發生;有多少動人的故事在身邊涌現,有多少值得回味的奮斗時光;有多么令人堅韌前行的美好向往在心中呼喚。
此刻,我想起在《砥柱中流周恩來》一書中讀到的一段記述,1975年9月,中央代表團去參加西藏自治區成立10周年慶祝活動。當時,周恩來總理特地囑咐代表團同志帶去《養蜂促農》的科教電影片,送給西藏的同志看。誰能想到45年后,周恩來總理的這個愿望,竟變成了現實。這不得不讓我感嘆:世界上的許多創造和成功,看似偶然,實則必然。
飛機飛得很平穩,出發之前的情景浮現在眼前:我在瀏陽市與伍國強見面,我握著他的手說:“你退役后,又五度短期援藏,在藏民中推廣養蜂技術,為雪域高原播下脫貧致富的種子,如今已開花結果。聽說你身體不適做了手術,我特地來看你。”
伍國強朝我淡淡一笑,帶著嘆息的口氣說:“我做手術時,正是西藏各類植物開花期,蜜蜂采蜜的最好季節。可我離開了,我躺在病床上總是放不下心,好像自己仍奔跑在那片土地上。”
就因伍國強這句話,我決定去西藏,尋覓他在第二故鄉播種甜蜜的足跡。
下午2時,我們乘坐的西藏航班飛機,在貢嘎機場降落。走下舷梯,我望著藍湛湛的天,鋪滿燦爛陽光的機場跑道,雄偉的航站樓和塔臺,就感覺到自己已經來到一個美麗、圣潔、神奇而澄澈的世界。在這個世界里,我會看到冰川雪峰,云湖古寺,草地沙漠;看到奔跑的牛羊,飄舞的彩幡;聞到青稞酒、酥油茶香;聽到壯美優揚的歌聲;看到藏族同胞慈祥的笑臉和親切的目光。注定要接受一次信仰霞輝、高原圣光、生命芳華、民族團結花雨的莊嚴洗禮。
第二天早上,晨曦初露,涼風習習。我便急著去尋訪心中已經確定的采訪對象。我一定要與他們零距離接觸,去真真切切地感知新時代奮斗者們的初心驛動、夢想追求和感情寄托。
雖然高原缺氧,我明顯感覺有些氣喘頭暈、腳步飄移,但我的精神卻很振奮,我竟忘記自己是在3700多米的貢嘎土地上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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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沙市援藏從1994年開始,至今26年,已派出9批近300名干部、專業技術人員、教師、醫師。現任貢嘎縣委常務副書記、長沙市第九批援藏工作隊隊長彭韜告訴我,貢嘎縣是西藏雅礱文化的發源地之一,地處西藏山南地區西北部,雅魯藏布江中游河谷地帶,靠近貢嘎機場,素有西藏“窗口”之稱。全縣平均海拔3750米,最高達到5446米,總人口近5萬人。農牧民人均純收入2019年已達到1.48萬元,是1994年708元的21倍多。一批又一批的長沙援藏隊員在西藏工作雖然遇到了身體不適、工作中的許多難題,家庭困難,乃至對父母的惦念、兒女的牽掛、婚姻愛情、生活等方面的困惑、挑戰。但他們建設邊疆、奉獻高原的雄心壯志從來沒有動搖。就說伍國強吧!他今年43歲,1997年參軍到西藏,在邊防山地步兵旅守衛邊塞14年。2014年4月9日,退役回到家鄉一年后,他又毅然先后加入湖南省第2、第3、第6、第7、第8批短期援藏技術干部隊伍。7年里有4年在貢嘎工作。直到今年6月,他突然感到頭暈、手腳麻木、步行艱難、呼吸困難、睡眠不安,但他不聲不吭,依然默默堅守在崗位,天天還要在3700多米的高原奔忙。當他意識到,實在支撐不住了,才在大家的一再勸慰下,回到湖南做了心臟手術。彭韜講到這里,聲音有些哽咽:“西藏已經成了我們援藏隊員的第二故鄉,只要看到西藏有了變化,我們心里就高興,就感到人生的意義非凡。我們都十分珍惜,在西藏一同與藏族同胞,走向全面小康的奮斗歲月。”接著他情不自禁地,唱起自己創作的歌曲《狼牙刺》:
很久沒有回家
感覺有點悶
你不在身邊
總是有些失神
荒漠上冬雪覆蓋茁壯的根刺
狂沙里春天的紫色正在滋生
激情與夢想
病痛與磨難
在鍛造我們無愧的青春
多好的年輕黨員、援藏干部啊!你們的情懷、向往是何等的寬闊遠大。
我在瀏陽采訪時,伍國強總會提到貢嘎縣杰德秀村的藏民養蜂大戶扎西達吉。他告訴我,扎西達吉養蜂已達到60箱。這樣的典型,對推動全縣蜜蜂養殖業發展有很好的示范作用。可是當他把這個典型樹立起來,在全縣起養蜂領頭羊作用時,自己卻離開他們。想到這里,我仿佛覺得伍國強就坐在我身邊,正帶我去見他朝夕不忘的藏族好兄弟扎西達吉。
車子沿著寬廣烏黑的柏油公路在飛速行駛,路兩邊整齊排列、撐開蔥郁樹蓋的楊樹形成了一條綠色的走廊,空氣格外的濕潤清爽。透過楊樹的間隙,我看見一棟棟新修的石壘藏居,在連綿伸展的山腳下,層疊起一片又一片如城堡一樣的村落。
很快我們的車子進入了杰德秀村。這是一個古老的村子,現在變得面貌一新。村口建立了公共汽車站。新蓋的商鋪和新修的藏民石壘樓房,整齊地排列在街道的兩邊。人來人往,顯得很熱鬧。年僅39歲、身材堅實、皮膚黝黑、頭發微卷、穿一件粽色夾克衫的扎西達吉,從汽車站前面朝我們跑來,不一會就站在我的眼前。
他憨笑著,一雙眼睛閃著興奮的光芒:“我先帶你們去看我的養蜂場吧!”說完,他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我緊步跟上,就感覺到胸口有些悶。我想起伍國強幾乎每天都要在這些藏民養蜂場奔波,指導、傳授養蜂技術。他該是何等的艱難,需要多大的毅力和勇氣啊!我暗暗下定決心,跟隨著扎西達吉,穿過了一片長長的柳樹林,接著又踏上了一片鋪滿離離青草、搖曳著草木樨淡白色花朵的濕地。這時,扎西達吉停下腳步,指著前面空曠地帶上排列的整整齊齊、呈方格狀的一疊疊蜂箱,對我說:“這就是我的養蜂場。”
這時,我的腳步已經有些顫抖起來,呼吸也變得急促。我慢慢地、艱難地,走到了這個海拔3850米高的天然養蜂場。一堵殘缺的泛著古老色彩的褐色土墻,悄然聳立在堆壘著蜂箱的背后。我望著土墻,心想它是要為蜂箱遮擋寒流狂風,還是要陪伴蜜蜂釀造人間的甜蜜!養蜂場四周一排排茁壯的柳樹,意氣風發地站立在潮濕、生長著青草的泥土上,更像是這片希望土地的赤誠守護者。
這是西藏高原的獨特風景,生發著遼闊的空靈、青幽的蒼涼和遠處高高石山灰色的肅穆。
扎西達吉揭開蜂箱蓋,從蜂箱里立刻飛出一群群蜜蜂。金子般的陽光,在頭頂跳躍。在光芒的溫暖里,蜜蜂活躍起來,直朝我們飛來。我們下意識地忙著躲閃。扎西達吉卻冷靜沉著,給我們講述他學養蜂的經歷。
他說:“剛開始接觸蜜蜂,我也很害怕蜂叮。我的頭曾經被蜜蜂叮得腫了起來,是援藏干部、養蜂技師伍國強告訴我,怎樣防止蜜蜂叮咬。現在我一點也不害怕了,好像蜜蜂都認識我。我把養蜂場安置在離鎮上幾公里外的地方,就是不想讓蜜蜂叮咬別人。”
我接著問:“你想伍國強嗎?我是代他來看你的。”
扎西達吉捂上蜂箱蓋子,雙眼定定地望著我,慢慢地說:“我很想他,我知道,他為了我們做了心臟手術。我們藏民都想他,是他帶領我們養蜂致富。我的養蜂技術就是他教的,我這些蜂箱也是他從老家瀏陽買來,送到我家的。他到我家,指導我學養蜂不下40次。不管是天晴落雨,還是刮風沙下大雪,他總會來我這里。我們一家人都尊敬他、愛他,我真的好想他。這些日子,我每天都會爬上神山之巔為他祈禱。”
聽著扎西達吉樸實而深情的話語,我無言以對,也在心中為伍國強默默祝福。
從養蜂場歸來,扎西達吉又帶我去參觀他在鎮上街道邊的蜂具倉庫。倉庫是石頭壘的,在倉庫里,我看到了堆放著上百個寫有“養蜂人家”字樣的蜂箱。扎西達吉告訴我,高原到了冬天積雪很厚,蜂箱容易凍壞,隔一兩年就要換一次,這是長沙援藏隊送給他的,他們想得非常周到。接著他指著墻角置放著的裝有蜂蜜的塑料大桶說:“我72歲的父親除了養牛,還在鎮上租了門面,幫我銷售蜂蜜。”
從倉庫出來,扎西達吉硬是拉著我去他家。
穿過一條兩旁是藏房的狹窄巷道,在靠近一座神山腳下的一片高大的藏居群中,我走進了扎西達吉的家。房子有些破舊擁擠,屋子里到處堆滿了養蜂的各種工具。看得出來,這個家庭充滿著勞動的快樂氣氛。扎西達吉把我扶上樓梯,和我一起爬到屋頂上,帶我去看他立在屋頂的蜂箱。站在屋頂上凝望,我身邊蜜蜂飛舞,四周樓房林立,天空澄澈如洗。我高興激動,我看到了養蜂人家的甜蜜生活圖景。
扎西達吉的妻子扎西拉姆,微笑著給我送上穌油茶。我喝在口里,甜在心里。扎西拉姆自豪地對我說,自從政府支持她家養蜂,加上父親養牛,家里每年收入達到20多萬元。她們的兩個女兒正在上初中,家里也準備蓋新房……說著說著,我就望見她的眼睛有些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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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途中,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我在想,全國人民正昂首闊步,一同走進全面小康大家庭,而且一個也不能少!在這個偉大的歷史轉折中,又有多少新時代普通的勞動者在書寫人生精彩的樂章,而扎西達吉就是其中的一個。
頭天晚上,我在與長沙援藏隊員的閑談中,就有一種特別的感覺。這些援藏隊員都不談自己在高原的身體不適,有的甚至靠吃安眠藥睡覺,也不談工作中的艱難困苦,而講得更多的是如何履行好援藏的使命。陪同我下村訪問的援藏隊員陳實,在車上動情地說,在我們長沙援藏隊伍中,大家都把伍國強當作榜樣。在西藏期間,他女兒小升初、中考、發高燒住醫院,他都不在身邊。雖有牽掛,他總把指導藏民養蜂的事看得比家事還重要。2018年7月20日傍晚,家里打來電話說,父親意外溺水身亡。伍國強含淚回鄉為父親辦好后事,5天后又匆匆返回貢嘎,投入到緊張的工作中。
是啊!重新回到第二故鄉的伍國強,他在心中總是默默對自己說,我一定要在雪域高原播下甜蜜生活的種子,讓它開花結果,造福藏族同胞,寫好人生的最美答卷。多少個酷暑嚴寒的日子,他天一亮就起床,細心閱讀自己訂閱的《蜜蜂》《中國蜂業》雜志和《高效養蜂》書籍。他根據自己在貢嘎縣的實地考察,與積累收集的家鄉瀏陽市養蜂致富的典型案例,決心在貢嘎縣推廣養蜂技術,幫助藏民開辟養蜂致富之路。
伍國強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他帶領同事跋山涉水,登高峰、進險谷、到沙灘、入草地,走訪藏族同胞,細致入微地觀察貢嘎這片山水坡地各種植物開花的季節和特點,并作下詳細的記錄。他發現西藏的植物花比家鄉豐富多了,而且藥用價值很高,如蒲公英、草木樨、狼牙刺、砂生槐、古樹花……就這樣,他熬了多少個不眠之夜,寫出了《關于貢嘎縣推廣蜜蜂養殖的建議書》。
他在洋洋灑灑五千多字的《建議書》的開頭說:
“貢嘎縣位于西藏自治區南部,雅魯藏布江中流河谷地帶,境內高山起伏縱橫,連綿不斷,地勢西高東低,平均海拔3650米。地形地貌復雜,氣候多樣,光照資源豐富,晝夜溫差大。山地河岸蒲公英、藏胡黃連、砂生槐、紫花、茴蓿、草木犀、刺槐、榆樹、柳樹、蜜花香薷、直立黃芪等天然蜜源植物廣泛分布,且大量蜜源植物開花期相連有序銜接,適合發展養蜂業。”
接著伍國強又詳盡地分析了在貢嘎縣發展養蜂業的地理、自然、區位、國家生態保護和科學開發的戰略導向與政策優勢,以及鄉村振興農業產業轉型升級的光明前景。同時,他再三強調,根據貢嘎的縣情,在貢嘎縣主推中華蜜蜂規模化養殖技術,實現“一村一品”,風險小、投資少、潛力大、市場廣。而且短期內,有可能形成加快脫貧致富,促進鄉村振興的重要支柱產業。
伍國強的《建議書》很快得到了貢嘎縣委、縣政府和援藏工作隊的高度重視,并在很短的時間內縣里就推出了發展養蜂產業的“三年行動計劃”。縣委、縣政府的果斷決策,極大地堅定了伍國強的信心和斗志。因為長期在高原工作,缺氧對伍國強的身體帶來嚴重不適。但當縣委作出在全縣發展養蜂產業的決定后,他的精神卻格外振奮,甚至忘記了一切,整個精力都傾注到向藏民傳授養蜂技術上。接著縣里舉辦了有100多人參加的首屆養蜂技術培訓班,伍國強親自登臺講課。他從引蜂—立箱—防蜂叮—防疫—割糖等程序,進行了現場操作示范,使大家眼界大開,躍躍欲試。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伍國強的具體指導下,貢嘎縣很快在吉雄鎮建立起“紅星養蜂示范基地”。伍國強回瀏陽買了200個蜂箱,并將20個蜂箱送到扎西達吉家,指導他成為了貢嘎養蜂帶頭人。伍國強帶領養蜂的藏民到扎西達吉養蜂場,看到第一次搖蜜時圍著觀看的藏民,都伸手要蜜糖吃。眼前的情景,讓伍國強興奮不已。他的夢想終于在雪域高原,綻放出第一朵鮮艷而甜蜜的花,這一年貢嘎蜂蜜年銷售收入達50萬元。
就這樣,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貢嘎縣的蜂農由零增加到50戶,由200箱增長到1500箱。年收入達400萬元。
2019年5月的一天,伍國強在貢嘎縣城的街道上行走,突然一個藏族漢子跑到他的跟前,對他說:“你是伍老師吧?”伍國強望著這位素不相識的人,點了點頭:“我是伍國強,你怎么認識我?”
藏族漢子滿臉是笑說:“我來自四川,我叫曾娃,今年40歲,住在縣城郊外的扎慶村。我在貢嘎和一個藏族姑娘結了婚。我們原來想養豬致富,沒有想到反而虧了本。我從網上知道了你指導杰德秀村的扎西達吉養蜂致富了,所以我特地來向你請教。”
伍國強為曾娃主動要求學習養蜂的精神感動,他當場就表示收授曾娃的要求,接著伍國強騎著自行車多次上門指導曾娃夫婦學習養蜂技術。長沙市援藏工作隊知道這件事后,又給他免費送去40箱蜜蜂。就這樣,曾娃走上了養蜂致富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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貢嘎縣養蜂產業的驟然興起,在全縣引起了極大反響,喚起了藏民們學習養蜂技術的極大熱情。隨著養蜂戶的不斷增加,蜂蜜收購的問題擺在貢嘎縣委、縣政府和援藏工作隊的面前。蜂蜜銷售渠道不暢通,蜂蜜銷售不出去,藏民養蜂的積極性必然受到打擊,怎么辦?
伍國強早已洞察到了這個問題。他通過自己微信朋友圈向湖南的朋友介紹貢嘎產的貢蜜的優質特點,并展示質量檢測報告,很快就引來了不少蜂蜜的收購客戶。其中就有湖南省愛敬堂制藥有限公司。這個公司對貢蜜極有敏感性,立即派人到貢嘎考察,僅用一個月時間就落戶江塘包瑪村。貢嘎縣委、縣政府以廉租方式,將已建好的廠房提供給該公司迅速啟動“巔峰貢蜜”工程建設。緊接著,該公司投資1120萬元,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就建立起一條現代化的蜂蜜自動生產線。
這是在羊卓雍措湖畔出現的招商企業。這個叫“蜂巢一號”的規模養蜂場在高原的誕生,“巔峰貢蜜”品牌蜂蜜產品在雪域的問世,刷新了西藏養蜂產業崛起的新的開端。
已到20時,高原的夜幕遲遲不肯降下。仰望天空,依然云霞燦爛,光亮如晝。
一個小時行程后,我們興致勃勃地走進了位于雅魯藏布江下游江畔的“蜂巢一號”養蜂場。
眼前的景象,宛若仙境。一排排彩色的蜂箱依次擺放在綠茵茵的草地上,四周是濃密青翠的楊樹林,空中群群蜜蜂在縱情起舞。我們戴上了防蜂叮的面罩,來自四川資陽的養蜂專家王貴風為我們講解養蜂的原理。我這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蜜蜂,也是第一次看養蜂匠人的絕技操作,心里不免有幾分惶恐。王貴風揭開蜂箱蓋,上百只蜜蜂便飛了出來,在我們身邊飛舞。她巧手提起箱中的隔板,隔板上的每個小格都爬滿了蜜蜂。她讓我接過隔板,感受蜂蜜的重量和蜜蜂的多情。我用雙手提著,感到很沉重。因怕蜜蜂叮咬,便咬牙堅持不敢松手。在一邊的“巔峰貢蜜”負責人告訴我,一個蜂箱能產100至120斤蜂蜜,你提的這快隔板,有10多斤重。他的話剛完,和我們一道來的一名人員,一不小心抓在手中的隔板掉到了地上,瞬間蜂隔板上的數千只蜜蜂,一齊朝我們襲來。要不是大家都戴著防護罩,還真不知道會是什么情景!
接著我們走進蜂蜜生產車間,參觀了新組裝正在運行的一條龍自動化蜂蜜生產線。我站在車間里,仿佛看到了雪域高原的蜂農正笑逐顏開地朝我涌來,他們揮舞手中的哈達,身邊飛舞著無數的彩色蜜蜂。一個又一個養蜂場的彩色蜂箱,在山巒坡邊、草地河灘重疊出像金字塔一樣的蜂箱長廊,沐著雪域的璀燦,高原的清風,裝點著大自然的嫵媚與壯麗。如果把蜂蜜生產線比作一條流蜜的河,那么蜂蜜樣品展覽廳,擺放的已經包裝好的“巔峰貢蜜”樣品,就是開放在藏族人民心中美好向往的夢想花朵。在座談中,“巔峰貢蜜”負責人激情洋溢地向我們描繪他們公司的發展前景。他說:“3年內計劃在貢嘎建蜂場8個,發展蜂箱2000個,年產蜜銷售收入達3000萬元,可以帶動200戶蜂農增收致富,我也堅信我們的甜蜜事業一定會讓山南貢嘎的老百姓的日子越過越甜。”聽了這位負責人的介紹,我在心里想:這何不是中華民族團結之花在貢嘎大地綻放的繽紛芬芳與甜美?
2019年7月,伍國強榮獲中宣部頒發的“最美支邊人物”光榮稱號,當年11月又榮登“中國好人榜”。對于這些榮耀和獎勵,伍國強沒有躺在功勞簿上沾沾自喜,反而覺得自己做得遠遠不夠,他在夢中不止一次地回到當年參軍第一次走進西藏的那個邊關哨所。那年深冬,冰雪覆蓋著的哨所,立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山之巔。他冒著嚴寒站崗,深情地朝東方凝望,心里涌動著一股暖流。我這個從湘江邊走來的農村孩子,立志把自己獻給西藏,獻給祖國。退役回鄉,雖然不曾想到又會重新返回西藏和藏族同胞共沐新時代的陽光,共享小康生活的甜蜜之事,但“退役不褪色”的軍人本色始終告誡他“生命雖然寶貴,奉獻更加崇高”!
我知道,伍國強現在身體做了手術,也許不能再返回西藏,可他的心和情、夢和愛依然留在雪域高原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一葉一花。
風漸涼,月上樹梢,夜色更濃,星光閃爍。這樣的夜晚,這樣的時刻,我站在貢嘎3700米的高原,仿佛望見伍國強正在瀏陽河畔自己的工作室里校閱他歷時3年撰寫的《西藏蜜蜂養殖技術概論》。他曾告訴我,該書藏文版預計在今年底正式出版發行。
我真不知道,該怎樣描述伍國強的情和夢!
此刻我的心,和著眼淚在跳動、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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