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湖南日報 安敏 時間 : 2021-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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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漫還童園
讀蕭有愷先生的國畫《春漫還童園》,心有驚訝。這么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山村,這么一座樸實無華的農家院落,在他幾尺見方的紙墨間竟如此氣象萬千。煙霞旖旎的山川點染里,讓我看到了這一蘊藏的富厚。
有一個感覺,蕭先生在讓我們讀他的畫作之前,自己先潛心地研讀了這片山水,讀懂了山風水韻里的靈氣,讀懂了這座“春漫還童園”的物與人。很多年前,譚談先生在白馬湖創建了“愛心書屋”,而今,又在老家漣源橋頭河鎮曹家坳的故土上,為父老鄉親再興公益,落成“農家書屋”,命名“春漫還童園”。蕭先生眼里,這是又一座愛心花園。它的誕生,是因為這一片山水的胸懷,養育了有愛的人;有愛的人,又回報了養育他的胸懷一枚珠璣。蕭有愷和譚談是同鄉老友,他應邀去曹家坳的農家書屋采風時,其目光捕捉了書屋與故園之水乳交融,其心胸對接了這一方小小農家書屋與中華文化的源遠流長。
蕭先生筆下的物象都極其開闊。站在他那些描繪湖湘名勝與故園風情的紙墨前,不論武陵源還是南岳山還是橘子洲,你都會頓生感慨。這是因為他的筆力所表現的,不僅僅是外在的形,更有其內在的神。唯有形神兼備,尺牘之間才顯氣吞山河之勢。
要得紙上氣吞山河,先得胸中容納百川。藝術家有了這樣一腔胸懷,畫幅的尺度,就框不住他的揮灑。
蕭先生面對每一處讓他心動的風物時,沒有將其看成一處孤立的存在,而是那一方地理捧出的鐘靈毓秀,是樸素的山川在歲月風雨中洗刷的一塊瑰寶,天地大胸懷孕育了它,包容了它,釋放了它。藝術家,最需要的也是這樣一個孕育、包容、釋放的過程,這是對大千世界浩瀚時空的視點切入與領悟。藝術家需要做的,是天眼一樣的發現,發現它外在的博大,發現它內在的精深。
蕭先生所打開的藝術胸懷,不僅僅是收盡山重水復的“外納”,還有“內氣”。外納有如人體的骨骼與血肉,內氣則是人體的靈魂與心跳。面對他的《天下第一橋》《岳陽樓》《岳麓書院》等一系列作品,我們就能找到他在紙墨間“開合”與“收放”的藝術張力。蕭先生從一個點的美學發現鋪開與延伸后,最終回到的仍然是這個點,但這個“點”,不再是眾人眼里那個已然形態,而是納天地之靈氣了的臻美造化。讀讀這《岳麓書院》畫面里的磅礴,這磅礴的已不是岳麓山,而是這座山中的書院;讀讀這《岳陽樓》紙上的浩瀚,這浩瀚的已不是洞庭湖,而是湖上的這座樓;讀讀這《天下第一橋》千山萬壑的無窮無盡,這無窮無盡的已不是那大自然的山高水遠,而是這座鬼斧神工的人間天橋……他由“點”尋找骨骼尋找血肉,但他始終守著“點”的精靈,岳麓書院是岳麓山的精靈,岳陽樓是洞庭湖的精靈,天下第一橋是矮寨的精靈。他是在紙墨間納以山川,壯以魂魄。
蕭先生上世紀60年代畢業于湖南藝術學院美術系,藝術創作基本功扎實。在之后的藝術實踐之路上,他將藝術功力讓位于藝術視野,藝術功力只囿于如何運用技巧去創造藝術形式,藝術視野卻能在藝術領悟力中捕捉更遼闊的藝術表達空間。“我畫什么東西是在我思考它們的時候,而不是我看到它們的時候。”這是畢加索說的,也是蕭先生推崇的。他的筆下不是復制自然山水的風貌,而是營造了一個注入深厚的內涵與富有生命力的萬千境界。因此他一直就把筆觸的精微放在胸懷的博大里,在構圖的疏密有致間,于廣博中尋求細微。
再回來說《春漫還童園》,一眼之間,蕭先生就讀到了這個院落的遼闊。因為他首先讀到了譚談先生回歸土地的赤子之心,心的美麗讓世界無比寬廣。他眼里也出現了自己童年的山野,童年的村落,“還童”是心性的還童,鄉村是人類最初的家園,兒童的鄉村不封閉更不單調,也不知貧窮。炊煙里的愛溫暖了孩童的貧窮。蕭先生看到了曹家坳古往今來的文明更替,以及這片山地風雨演繹的情感包容,還有這方子民走南闖北的生生不息。所以他下筆的意象里就不是“春漫還童園”的直接景物,而是一方大山水,一方大村落,但“春漫還童園”是曹家坳這片沃土里長年累月積蓄的一個核,譚談先生的故鄉之戀鄉親之情,是這個山村的靈魂呼應。紙墨間山情水意的描繪里,因此漫卷出農家書屋的內蘊。
北宋杰出畫家、繪畫理論家郭熙的一句話,是《春漫還童園》藝術實踐一個最貼切的標簽:“真山水之川谷,遠望以取其勢,近看以取其質。宏觀取大勢,微觀取實質。”這也是蕭先生幾十年對中國山水畫研究、實踐、探索之路徑,他的筆下不會是自然山水的復制。而這幅以山水構圖來襯托物體主題的寫意作品,也在郭熙如何表現山水境界高、寬、深的“三遠”美術理論中,得到了很好的運用。高遠為仰視感,深遠為俯視感,平遠為平視感。蕭有愷先生以這種三度空間透視技巧,給了所有遠離家園的人一幅驀然回首的俯視圖。我們俯視著故園的高遠與親近,更有心之所系的遼闊與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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