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羅柱

自從我到這個單位上班后,總是有人來這里給我送書,這次是黎安。他戴著口罩,我差點沒有認出他來,同來的是我的同事唐學雷。黎安新出版的散文集叫做《卷里明珠隨處覓》。書名有點拗口,但是很精美,很有書卷氣。

唐學雷說自己之前出的書是不敢送人的,我說你是謙虛。他笑著說,只怕沒有人看。我說,魯迅之前出第一本書的時候也沒有人買,還是自己到書店里買了一本,最后也只賣出了十幾本。他還開玩笑,有些書怕是沒有人讀,用來上廁所擦屁股都不太合適,因為紙張太硬,別擦出了血。學雷笑了,黎安也笑了笑,兩人之后沉默了。我怕自己是不是說錯了話,學雷說,你說的很有道理,我們寫,只是為了積累,并不一定要成名成家。

后來,我利用一下午的時間,認真看了黎安的文字,腦海里竟然冒出四個字:書生黎安。我不知道,我為什么會有這種想法,因為,我讀黎安的文字,我覺得他是一個純粹的讀書人,像一個古時候的書生,文靜,純粹。

正如他自己在后記中寫到:近日將這些年寫過的關于閱讀的文字做了一個歸集,林林總總幾十篇,估摸著出個集子,算是留份記憶的區塊鏈,也算是自己關于閱讀、關于閱讀的寫作的一個階段性總結。刨去那些自己認為或多或少涉及敏感話題,可能不合時宜的篇什,還有自認為太過拙劣的文字,歸總起來選了40多篇,就成了現在這本小書。

聽見他說了嗎?黎安居然刨去那些自己認為或多或少涉及敏感話題,可能不合時宜的篇什,還有自認為太過拙劣的文字。可是有些人出書是不會考慮那么多的,他會將自己所有的文字收攏起來,編輯出一本厚厚的書來,而且語不驚人死不休。但是,黎安很實在,很慎重,是一個真真正正的讀書人,他對自己的文字很看重,絕不讓不負責任的文字流落人間。

正如方雪梅在序言中寫到:黎安心里揣著一面明鏡,認準了這樣的道理:有書本知識的駕馭,讀書人可擴大生命的半徑。閑暇時,傾倒在讀書這件事上,刪削塵俗,見識他人頭腦中的云興霞蔚,絕對是快意之事。黎安的讀書文字,從他頭腦的丘田里生成,是精神管弦發出的聲響,亦如蹈空高音,悅動人心。認識黎安數載,他那副國字臉配著一雙炯然有神的大牛目,外表憨厚,頗有幾分“武”人氣息。殊不知,他骨頭里原來藏著濃郁的書卷氣,是個“文秀才”,其好讀之心,無論在哪個位置都沒被煙火日子沖淡,也沒被“官職”遮蔽。他說,讀點好書,堪比歡飲,否則,渾身不舒坦。他將可自由支配的時間,都丟在書事上,到外地出差,只要偷得片刻閑時,就會去書肆“掃蕩”一番。他手中卷帙包羅萬象,涉古今中外:歷史書,工具書,經濟學書,文學名著等;且讀書胃口大,古人今人一把收:阮直的雜文,羅雪村筆下的文人故居,鮑爾吉·原野心中的草原……由讀到寫,他師從先賢,師從自然,師從本心。

方雪梅對黎安的評價很中肯,很到位,不拔高,不貶低。黎安的文字是高雅的,精致的,是一個個字從內心深處爆出來的,每一個文字都是負責的,他從不隨便抒發情感,不隨意談到敏感話題。

黎安自己也說:我平時喜歡看書寫字。悠悠歲月的累積,不僅使自己閱讀乃至人生閱歷與日俱增,而且似乎也在日復一日的閱讀中感受著閱讀和人生境界的嬗變躍升。

他在《畢生的拐杖》中說:近日,讀向繼東先生撰寫的懷念蕭金鑒的文章,提及老報人兼藏書家蕭金鑒先生瑣碎而感人的“書事”。蕭金鑒知道自己來日無多時,曾寫遺詩曰:“我在大河西/長眠青山里/這兒是多么的寧靜/能聽到書友/讀書的聲音…..”遺詩里讀出的蕭先生對書的鐘愛和對死的坦然,令我肅然起敬。

我所在的單位,也許與文化有關,也與收藏有關,我很多同事做事也很認真,特別是整理文書檔案,很有一套。如唐學雷就把每年自己的東西收集了起來,整理了一本自己的檔案,從讀書到結婚,到工作,整整齊齊,很有書藏人的味道。更有這兒是多么的寧靜/能聽到書友/讀書的聲音…..我想,是的,檔案館多安靜啊,能聽到讀書聲,能夠見到文友,但他卻不是墳墓。

黎安在《低頭讀書》中說:低下你我矜貴的頭顱,將眼光從方城之域、從耀眼熒屏、從手機面板…..移向書本,試著設想在字符之間,仿佛潛伏著令你我魂牽夢縈的吸引和秘密,試著讓自己裝進一顆超凡脫俗的靈魂,試著將手中的書冊當作是這世界賜予你我最偉大的心靈伙伴。

太對了,現在很多人被手機綁架了生活,很多人熬夜,不睡覺,為的是刷抖音,看網絡小說,早上起不來,晚上睡不著。真的沒有必要,不如看紙質的書,從喧囂的世界中走出來,還世界安靜。

他也在《讀雜文 寫雜文》中說,雜文是我特別喜歡的一種文體,因為它“雜而有文”,短小、雋永、鋒利,如同“匕首”“投槍”直指要害,富有文藝工作者個人鮮明的特色和詩意般的語言,具有獨特的藝術感染力,頗能起到抑惡揚善、針砭時弊的喉舌作用。于是,我沉潛下來,開始了較長時間的研習和積淀。先是學習魯迅的雜文,因為魯迅雜文是我國當代雜文之集大成者,是中國社會的、時代的、歷史的一面鏡子,是民族寶貴的精神財富。我先后閱讀了《墳》《熱風》《華蓋集》《華蓋集續編》《而已集》《三閑集》《二心集》《南腔北調集》《偽自由書》《準風月談》《花邊文學》《且介亭雜文》《集外集》等。20世紀末,又購得《魯迅作品集——魯迅雜文全集》(河南人民出版社,1994年12月第1版),厚厚的一個磚頭本,算是把魯迅的雜文全囊括在內了。

這么認真的研讀魯迅,致敬魯迅,真的很純粹,魯迅的很多文字我都能夠倒背如流,可是相對黎安,我們對魯迅研究的太少了,最近陳文也寫了一篇關于魯迅的文字,我讀來也很有感觸。不能讓魯迅邊緣化,太有道理了。

魯迅豈是有些人想邊緣化就邊緣化的人,有位領導居然公開說,最不喜歡的人就是魯迅,這也看不慣那也看不慣,他倒是忘記了魯迅所在的年代,其實,魯迅在生活中是一個很和氣的人,魯建文曾經在自己的民國系列文章中寫到魯迅的一些生活,非常關心年輕人,如蕭紅等,也有很多要好的朋友,并不是一個刻薄的人。看來,對魯迅誤解的人還不少。

黎安說。我寫的這些東西,大都體量短小。一則自己不喜歡長篇大論,再則我以為時下是個信息爆炸且快節奏的時代,人們大都沒有閱讀鴻篇巨制的耐心和時間,大家喜歡“短、平、快”。加上,當初我大都是為報紙副刊撰稿,報紙對篇幅也有明確的限制。或許正好“不謀而合”。

短平快好,看起來節省時間,精煉。喜歡看黎安的文字,仿佛一個講故事的書生,默默訴說,不求回報,只求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