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湖南日報 湘江 時間 : 2022-0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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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日,清溪村,與會嘉賓和領導共同啟動中國當代作家簽名版圖書珍藏館建設。 湖南日報全媒體記者 李健 傅聰 攝影報道
7月31日,清溪村印象廣場上的喜慶豐收群雕。 湖南日報全媒體記者 傅聰 李健 攝影報道
7月29日至8月1日,中國作家協會率百余名作家與來自全國重點文藝期刊和全國重點出版社的代表,來到湘西和益陽,沿著習近平總書記的足跡參觀矮寨大橋和十八洞村,赴益陽清溪村參觀周立波故居、清溪書屋,舉辦“新時代山鄉巨變創作計劃”“新時代文學攀登計劃”啟動儀式等活動。
一個,是精準扶貧首倡地;一個,是被文學經典《山鄉巨變》照亮的村莊。
莫言、畢飛宇、麥家、阿來、格非、王躍文、劉慈欣、池莉……百余位當代作家集結。一路走來,一處處的山鄉巨變讓他們驚嘆、暢想。
湘西的滋養
矮寨大橋·不僅僅是交通之變
青山,接著青山;溪谷,連著溪谷。這是古老神秘的湘西。它的神秘,是在千百年“文明邊地”處境、在漫漫的孤寂時光中,被賦予的獨特氣質。
作家們大多是從文藝作品中認識湘西的。
剛踏上這片土地,陜西省作協黨組書記、常務副主席齊雅麗就迫不及待寫下一段話:“湘西早已不是一個簡單的方位概念,她以豐厚的內涵和博大的外延、優秀的傳統和美好的傳播,化為了一種文化的符號,一種精神的寄托,一種血脈的流淌和一種美好的蘊藉。”
“沈從文的文章、黃永玉的畫。”第一次來到湘西的中國作協副主席、江蘇省作協主席畢飛宇神色充滿向往,“在作品里面,我看到了一個特別藍、特別綠、特別清澈的湘西。”
沈從文的《邊城》《湘西》《長河》等一系列作品使得文學上、美學上的“湘西”滋養了一代代讀者和作家。他在返鄉路上寫的書信匯編為《湘行散記》,也讓人們對湘西“溪山阻絕,非人跡所能履”的交通環境留下了深刻印象——1934年初,沈從文在北平收到母親病重的消息,于是匆匆收拾行裝,獨自啟程,趕回湘西。這一路上,他接連用了火車、汽車、小船、轎子等交通工具,冒著被沅水的激浪卷去的風險,足足花了十來天才回到家鄉。
“湘西以前是不是有很多土匪?”第一次來到湘西的中國作協主席團委員、山西省作協副主席劉慈欣說,他是“60后”,對湘西的認知主要來自湖南作家水運憲編劇的電視劇《烏龍山剿匪記》。
不過,在今天,作家們的湘西印象被大大“刷新”了。他們從北京、上海、山西、浙江、新疆……從祖國的各個角落出發,或乘坐飛機、或搭乘高鐵,順利、快速地集結在吉首。
“歡迎坐我們的高鐵來湘西啊!”中國鐵路作協主席王雄“反客為主”,大聲向同行們招呼。作為“鐵路人”,他在1987年焦柳鐵路開通儀式時第一次從北京來到湘西。那一次,他坐了30多個小時綠皮火車,又乘坐汽車,輾轉在山路上。湘西的美景民俗和貧窮落后,讓他既沉醉又心酸。這一次,他在高鐵上“貼地飛行”,欣賞著車窗外的滿目青翠,心情輕松愉悅。
對湘西交通之變的感嘆,在矮寨大橋迎來了高潮。
從吉首出發,上包茂高速。不到半小時,就行駛在這條高速關鍵控制性工程、氣勢恢宏的矮寨大橋之上。這座橋,被習近平總書記贊為“中國的圓月亮”,如今已通車10年。它不僅僅是一座橋,還是著名5A級景點的組成部分。每年無數游客通過電梯,走上觀光通道。
行走在大橋的步道上,一幅人文與風景交相點綴的長卷,在作家們面前鋪陳開來。遠處重重疊疊的山,與藍天白云遠遠相接;近處的德夯大峽谷孤峰萬仞,巍峨聳立;腳下恬靜的村莊,依偎在碧綠的峒河畔。
中國作協副主席莫言走得仔細,不時站定、望遠,掏出手機,尋找好的拍攝角度。他說,這座有行人步道和高空項目的橋,展示著的是一種人文精神。劉慈欣則被大橋本身的設計吸引住了,探究起大橋構建造型。
“矮寨坡,山連山,一十三道彎,彎彎都是鬼門關。曾經要走30分鐘盤山公路,如今只需1分鐘。”當地工作人員指向一側崖壁上的盤山公路——它的前身,是1936年通車的湘川公路,支持抗戰的“生命線”。其中一段矮寨盤山公路垂直高度400多米,坡度大于70度。
古今交映之際,中國作協書記處書記邱華棟逸興遄飛。那千丈懸崖曾阻礙了人們的腳步,束縛了人們的視線。他說,而交通的改變,不僅給當地經濟帶來影響,還將深刻地影響人們的生活方式和人文生態。
十八洞村·文學的富礦
90多年前,沈從文的一支筆,為世人留下純粹、野性的湘西之美。可細究起來,這美,卻帶著閉塞與愚昧、混亂與貧窮的底色。掩卷思之,忍不住凄清憂郁。
今日的湘西之美,卻是明麗歡快的。
還沒走進十八洞村,這歡快,就滿溢了出來——
“唱支歌,才可以進村!”
擺開攔門酒,打扮得鮮艷活潑的苗寨阿哥阿妹們大大方方地帶頭唱起了歌。
這個孤懸于高山之上的村落,曾是貧窮偏遠的代名詞。2013年11月3日,習近平總書記來到十八洞村實地調研,首次提出了“實事求是、因地制宜、分類指導、精準扶貧”的重要論述。自此,拉開了全國脫貧攻堅新的序幕,吹響了全國精準扶貧的嘹亮號角。
通過9年的發展,十八洞村形成了鄉村旅游、獼猴桃、苗繡、山泉水、勞務經濟等多個產業。去年,村人均收入已達到20167元,村集體經濟268萬元。精準扶貧的精彩故事,從這里走向全國和全球,十八洞村也成為了新時代的紅色地標。
村里依舊是古樸的石板路,但鋪得齊整、掃得干凈,村民的臉上都帶著松快的笑意。作家們走進梨子寨感恩坪廣場、主題郵局、村鎮銀行、幸福人家,切身實地感受十八洞村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步千年,換了新顏……”有人順口哼唱起史詩歌舞劇《大地頌歌》中的歌曲。
村子不算大,但頗有坡度。烈日炎炎,大伙兒走得生汗,有村民忙不迭地打開自家門口的水龍頭邀請作家們洗洗臉、降降溫,“這水就是山泉水。可以直接喝,甜!”熱心淳樸的話語,也像山泉水一般沁著甜。
掬水在手,頓感清涼。作家們笑了,湘西變了,又沒變——貧窮落后的面貌變了,但人們還是那樣真摯、熱情。
“對于文學創作來說,十八洞村是個豐沃的田野。”西藏自治區文聯黨組成員、作協常務副主席次仁羅布總是走在參觀隊伍的前頭。同在少數民族地區,他對十八洞村的苗族元素特別關注。少數民族題材的創作,是要從民族傳統文化中衍生出具有普適性意義的藝術題旨。近年來,他憑借著《阿米日嘎》《放生羊》等一系列藏地題材精品力作,逐漸走進讀者的心底。次仁羅布說,這條創作之路,沒有捷徑。走進田野,就是他心目中的創作鐵律。“作家不能停留在自己的幻想當中,而是要在新生活中。”他的目光灼灼,望著十八洞村的青山:“這里蔥蔥蘢蘢,真好。”
的確,當地人民火熱的生活實踐也催生出一批優秀文藝作品,比如紀實文學《逐夢》《人間正是艷陽天》,歌舞劇《大地頌歌》,電影《十八洞村》等。
“這種有強大感染力的一種變化,最能夠激起作家的靈感和創作熱情。”海南省作協主席梅國云走出十八洞村的書屋后說:“現在我們的廣袤鄉村,不僅僅硬件設施變化,精神面貌有了很大變化。這其中,文藝創作也發揮了作用。”
清溪的盛事
周立波故居·沿著他的路徑走去
從層巒疊嶂的湘西一路向東,山勢漸漸地收緩了。清溪村,坐落在距離益陽中心城區十來公里的丘陵之中。村口,一座群雕仿若卷起巨浪。浪潮中心,人民作家周立波擁著孩子,握著鋼筆,在和身邊的村民談笑。柏油馬路把作家們引到清溪村深處。周立波故居前,蓮花過人頭。夏風吹來了荷香,讓人精神一爽。
開車不過十來分鐘就能繞一圈的清溪村,對于文學創作而言,是廣袤深厚的土地。
“光走馬看花,得到一些表面的印象,是不能寫小說的。”60多年前,作家周立波在清溪村住了下來。在火熱的農業生產勞動中,他下田扮禾、曬谷,和村民們“奮啪啪”(益陽方言:聊天),采集了最鮮活的一手素材,探知了時代的呼吸,創作出家喻戶曉的長篇小說《山鄉巨變》。
這是一部從泥巴里拱出來的小說!時至今日,人們依然能從這部作品中感受到中國農民在歷史巨變中的精神風貌,感受到社會生活對文學的豐厚饋贈。
周立波的創作之路,從此成為了后來者的最好樣本示范;周立波的清溪村,也就成為了中國現當代文學史上,最閃亮的文學精神坐標之一。
“因為周立波先生的《山鄉巨變》,我對益陽已經神交已久。”莫言說,“這本書我讀了好幾遍,從中熟悉了清溪村。”
“這是文學的原鄉。”山西省作協駐會副主席羅向東曾根據《山鄉巨變》,多次想象過清溪村:“想象中的清溪村,是山清水秀,茅屋草舍,一條小河流過。”更重要的是,周立波在那里是怎么創作的?他作品里的情節,是在哪兒想出來的?“我想感受他曾經的感受。”
走進周立波故居,偌大的書桌靜靜擺放,作家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在那里交聚——1962年12月,54歲的周立波再次回益陽農村深入生活。只請人稍微修繕后,他便住進了已有一百多年歷史的老宅。周立波通常都在西廂房的第一間臥室里寫作。其他的廂房里,還有他居住時使用過的農具。
“塑造人物時,我的體會是作者必須在他所要描寫的人物的同一環境中生活一個較長的時期,并且留心觀察他們的言行、習慣和心理,以及其他的一切,摸著他們的生活規律……”這是周立波創作人物時的“方法論”。盛淑君、亭面糊……作家們不時提起《山鄉巨變》中的情節,贊嘆起書中人物塑造的成功、語句的生動。
中國作協主席團委員、武漢文聯主席池莉說:“作家和養育自己的土地完全不可分割,那是一種終身的精神源泉。”在這個小小的故居里,他們和周立波靠得更近了。
中國作協副主席、浙江省文聯副主席麥家感慨,這次益陽之行,是一場向文學前輩致敬之行。與周立波一樣,麥家一直在書寫人和時代、生活和生存的關系。“這可能是我一輩子的寫作主題。當你離開了生活,就是無本之木,有再大的本事都不可能寫出好的作品,有再大的天賦也沒有施展的空間。”
書寫新時代山鄉巨變,是新時代文學的重要命題。周立波的文學實踐,更為當下的作家們提供了一條走得通的路徑。中國作協主席團委員,廣西壯族自治區文聯、作協主席東西得到了啟示:“我們要相信文化傳承的力量,努力追趕前輩的腳步。”
作家書屋·創作的“據點”
一個個精致的農家小院散落在清溪的村道邊,與山水田園相依伴。這些小院,不僅有當地村民的自住房,還有不少各有特色的“農家書屋”。
閱讀大家作品,能增添深扎生活、為人民書寫、為時代謳歌的創作激情和力量。這些書屋是作為中國作家“深入生活、扎根人民”新時代文學實踐點的重要配套設施而建設,清溪景區選取30家民居,改造成不同風格的書屋。目前,已有立波書屋、王蒙書屋、艾青書屋、遲子建書屋、張煒書屋、阿來書屋、梁曉聲書屋、賈平凹書屋、人民文學出版社書屋、作家出版社書屋等10家書屋建成開放。
這道鄉村新風景告訴人們:清溪,成為了作家們創作的“據點”;清溪,正向著中國文學之鄉的目標邁進。
拿到自己書屋“金鑰匙”的中國作協副主席、四川省作協主席阿來,走進了“阿來書屋”。在千里之外有一座自己的書屋,是什么感受?環顧四周——帶有藏族風味的沙發、書桌,《塵埃落定》《河上柏影》等作品的經典詞句掛在墻上,“頂天立地”的書柜塞滿了他筆耕多年的成果,阿來欣喜:“雖然是第一次來,卻有種很熟悉的感覺。”唰唰幾筆,他為自己的書屋留言:“蜀水湯湯到洞庭,行至益陽是吾寐。”這是把清溪村當家了!
書屋,不僅僅是圖書展示空間,還是對外營業的民宿、人們的“公共文化空間”。坐在王蒙書屋中,夏蟲熱烈歡叫聲隨著庭院外的綠意圍了過來,中國作協主席團委員,貴州省文聯、作協主席歐陽黔森感到親切。他剛剛完成一部40萬字的以鄉村振興為背景的小說。在創作中,他也是走村串寨、跋山涉水,深入體驗。山間的蟲鳴,就是他深入生活時的“環境音”。“主臺詞”,則是他采擷而來的方言、貴州土話。
這處悠然寧靜的地方,沉淀著作家們一路的所感所思,吹響了集結出發的號角。
手握美麗古老文字的人如何書寫現實、記錄壯美時代?又如何把文學堅定溫暖的力量傳遞給大地上更多的人?
中國作協主席團委員、湖南省作協主席王躍文剛剛完成最新長篇《家譜》,這是一部以他的家鄉漫水村為背景的長篇畫卷。他說,每一個普通的家庭,每一位普通的農民,他們的辛勤勞動,他們對幸福生活的向往,他們的快樂憂傷,他們的酸甜苦辣都值得書寫,都是作家應該著力表現的。這也是他繼續前行的方向。
中國作協副主席、國防大學軍事文化學院文藝創演系原主任徐貴祥說,作為一名軍旅作家,他要繼續深入軍旅一線,書寫英雄。
阿來則將繼續把目光投向生態文學,在不斷的行走中思考人與環境的關系。
……
思考沒有窮盡,創作角度也各有不同。但創作的主題與方法已在創作者的心中沉淀——那就是,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創作導向,深入生活、扎根人民,從時代之變、中國之進、人民之呼中提煉主題,萃取題材,講好新時代的中國故事,弘揚新時代的中國精神,創作新時代山鄉巨變的新史詩。
■記者手記
一場美好的雙向奔赴
楊又華
2022年盛夏的這場中國作協湖南行系列活動,時間雖短,卻意義非凡,必將在中國文學史上寫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它是一場盛會,以“新時代山鄉巨變創作計劃”“新時代文學攀登計劃”的啟動,開啟了中國文學的新征程。
它是一段佳話,書寫了一眾知名作家與湖南、與湖南兩個標志性村莊的情緣。
它是一場美好的雙向奔赴。湖湘行,湖湘情。雖走馬觀花、行色匆匆,但湖南的山水人文,特別是十八洞與清溪這兩個村莊,一定在作家們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烙印。隨著“深入生活、扎根人民”文學實踐點的掛牌,這兩個湖南的村莊被賦予了更濃重的“文學原鄉”與“文學地標”的色彩。
短暫的邂逅,只是長期邀約的開始。
波瀾壯闊的中國精準扶貧史詩,風起十八洞。這個村寨一步千年的驚世巨變里,蘊藏著太多精彩的故事:領袖與人民的故事,奮斗與犧牲的故事,古老與現代的故事,愛情與幸福的故事,中國范本海外演繹的故事……而這些,都是文學取之不竭的源泉。
而以十八洞為圓點輻射大湘西,千山萬壑中,是綿延不絕的文脈,是壯麗奇絕的山水,是旖旎獨特的民俗民風,是城鎮鄉村奔向現代化的沸騰的生活。對于中國的作家們來說,這是一個巨大的文學磁場。
300多公里外的益陽清溪村,是另一方魅力獨具的文學熱土。它是一個靠著文學的滋養,在時代的風云里不斷蝶變的美麗鄉村。它就像一個鮮活的舞臺,作家與人民、文學與土地的故事,不斷在延續、翻新,驚艷了遠遠近近的觀眾。
什么是人民作家?作家怎樣深入生活、扎根人民?在新時代的鄉村振興大潮中,文學該以怎樣的方式“在場”?對于作家們來說,來益陽清溪村,既是尋“根”之旅,亦是思想之旅。
隨著“深入生活、扎根人民”文學實踐點的掛牌,數十座作家書屋的建成開放,以及當代作家簽名版圖書珍藏館的開建,清溪必將成為吸引全國作家們和文學愛好者們競相奔赴的一方文學重鎮。
歷史進程中,總會有某個時間點、某個事件成為重要的節點。今年夏天的中國作協湖湘行,將成為中國當代文學史的重要節點,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次凸顯出其深遠的意義。
湖南,湖南的兩個村莊,躬逢了一場盛事的美好開局,必將見證更精彩的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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