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守護候鳥承諾，追鳥“飛向北極”。“跟著候鳥去遷徙”大型融媒體報道團“飛”向北極圈，飛向神秘的西伯利亞。5個人，27天，他們將前往俄羅斯近北極地區，跟隨候鳥的蹤跡抵達它們的繁殖地。這條追蹤線路不同于普通的游覽觀光路線，本次報道為盡可能貼近候鳥遷徙線路中真實的生態環境，報道團需要搭乘飛機、汽車等多種交通工具，甚至會在野外扎營生存，極具挑戰性。湖南省作協副主席、省網絡作協主席、一級作家、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余艷作為作家代表應邀參加此次活動，相信她深入前沿一線的這次遠征，將帶回大量的真材實料，滿載而歸。

地球表面將近三分之一的土地都覆蓋著森林。地處亞洲北部西伯利亞森林有300萬平方公里，僅次于亞馬遜雨林。

此時，我們正走在這片森林中。

我查了林業部的官網，作為中國的友好貿易伙伴之一，俄羅斯在向中國出口木材、木屑的貿易上，有運輸、政策方面的優勢。因此今年第一季度，中國從俄羅斯進口了287.8 萬立方米木材，同比增長3.5%。

接下去的4月，俄羅斯濱海邊疆區向中國出口了14.17萬立方米的經濟用材和鋸材。5月，我們“飛向北極”科考組就來到了俄羅斯。

夏日的森林茂密而又喧鬧，萬象更新，萬物復蘇。生命在升溫的催促下，儼然成了個生長的競技場，遍地充滿了勃勃生機，處處涌動著生命的欲望。正是這種創造和奉獻，構成了夏日森林的主旋律。

“云雀叫醒甜蜜晨光”的時候，我們進入茂密的西伯利亞森林，更準確地說，是南泰加林。一滴露水，噙在一只金黃色雀鳥的喉嚨，鳥兒對森林的一切就像春風吹拂，一遍一遍盡情地歌唱和贊美。

白樺林首先出現：夢中俄羅斯油畫里的白樺林！

一、浪漫在白樺林里奔跑

從滿洲里口岸進入俄羅斯那天起，就惦念“暗戀”已久的白樺林。我從小生長在南方，還一個文藝女青年，森林里最抓心的，莫過于唯美高潔的白樺林。

樺木，主要分布于俄羅斯西伯利亞、遠東地區，中國的東北、內蒙也有一些。白樺是一種干凈優雅的樹種，枝條柔軟，迎風搖曳。卻透著堅強、優美、自信、驕傲。樹皮潔白，光滑細膩，有層白霜，像紙一樣可以分層剝離，之上能寫詩作畫。

“飛向北極”是個壯麗的旅程，去到浩瀚的地區，滿是詩意的永恒，令人著迷。其中的西伯利亞，是一片五彩繽紛的未受破壞的美麗荒野。那里森林茂密，生物多樣，景色遼闊，還有許多類似白樺茸一樣的神奇生物。

此時走進白樺林，俄羅斯的白樺林！

高聳入云又密集到遮天蔽日的白樺樹集群，一進入就渺小到讓我們看不到自己。好在心中藏著的歌，一蹦即出繚繞在天地間，吻著纏著嫩綠的枝枝葉葉。

《白樺林》，前蘇聯一曲優美的愛情歌曲。曲調纏綿，凄美憂傷。歌詞大意是：

兩個發誓相愛一生的年輕人，在白樺樹上刻下自己的名字。當戰火燒到了家鄉，小伙子拿起槍奔赴戰場。臨行前，他對心上人說：我走了，等著我回來，在那片白樺林。從此，白樺林寂寞著，沒有人關顧它們，沒有人在它的樹干上寫下熾熱的愛情詩。慢慢地白樺林里，年輕人都消失了……

不久，噩耗傳來，小伙子戰死在遠方。他的心上人默默來到那片白樺林，每天都守在那里，相信他一定會來這片白樺林。直到那姑娘白發蒼蒼，時常聽她在枕邊呼喚“來吧，親愛的，來這片白樺林。”臨終前，她喃喃地說：“我來了，等著我在那片白樺林！”

自從聽了這首歌，白樺樹就成了愛情樹。忠貞而絕決，浪漫而凄美。又像這白色的主干，冰肌玉骨，素淡深邃，透著純正質樸的品格和不懼艱險、迎風而上的氣節。那一株株白樺樹，美得又活像一群穿著白色衣裙的俄羅斯少女，披著金色的朝陽，在如茵的草坪上輕歌曼舞……

白樺樹，應該說散發著影響我一生的愛與力量。此時，也讓這本身極寒的森林，折射出鉆石般耀眼而溫暖的光芒。

“作家，浪漫完了沒？過來看……”隊友叫我。原來，他們發現了一處曾露營的營地。土灶、爛桌，啤酒瓶、殘骨碎渣。占地還挺大，明顯的是砍倒了許多草木植被。最可惡，兩顆白樺樹上都有鐵叉深扎栓著的繩子。

“是套獵物用的，他們在這打獵，現殺現炒，血腥著呢。”陪我們來的俄羅斯向導告訴我們。

“快看，這有一堆羽毛！”一旁的樹林里，觸目驚心！眼前一堆，數種羽毛，多少只雁鴨鳥！火坑鐵鍋、殘骨碎片，禍害了多少生命！

“生命同等，動植物的生命一定等同看待。弱肉強食，有一天，鳥兒沒了，植物不生，離地球毀滅、人類滅絕就不遠了。”

看，白樺樹，上面長著一個個樹結，那是一只只黑色的眼睛！有不良心思、不軌行為者，不得入內！

再走入樹林，沒有霧霾，林間縫隙里透出瓦藍瓦藍的天，空氣清新有種超凡脫俗的美，組構的風景就有種天然的空靈感。一個空檔，拉開樹皮，在新鮮的樹干、潔白的“紙”上，悻然寫下浪漫的詩行。

真留了一首詩，不止寫愛情……

二、偃松的品質與風骨

原來只知道周海翔教授是鳥類專家，這次才知道他還是動植物學家。他告訴我們，這里屬南泰加林，白樺林和亞寒帶針葉林比較集中。西伯利亞森林一半以上的樹木樹齡超過100年。氣候嚴寒，只有熬過幼年期的樹木才可能在這里存活。人跡罕至的無人區，長期保持著原始狀態。嚴酷的自然環境，鑄造了這里的樹木，筆直、細長、高大。

愝松是個特例。叢生的松樹，站著并不高，每條側枝都是主干。“以前我看到過7～8米長、碗口粗的，還能隨著溫度的變化，選擇是趴在地上或是像現在這樣站起來，柔韌性超級好。”

我們一下圍攏在一排愝松前，周海翔科普又開講：“以前人們都認為它冬天是被這里的大雪壓彎了腰，才趴在地上的。因它為常綠針葉林，樹枝及針葉確實容易積雪，因而被壓彎了腰好像很正常。”

其實不是。周海翔教授通過冬季多臺定時監控發現，只要晝夜溫差在一定條件下，即使沒有積雪，它們也會有白天站起、夜間趴下的奇觀。顯然，它們越冬期蟄伏是為了抵御嚴寒，只與溫度有關。它告訴人們，如果能夠埋到厚厚的積雪中，偃松御寒效果才是更好的。

好神奇的樹！生長在惡劣環境里，每年只長一點點，偃松因此有“老頭樹”之稱。不像陸地上同樣的植物，每年有一節明顯的生長年輪。周海翔把我們帶到兩種偃松的交界地帶。“完全生長在冰層上、還泡在冰水里，幾十年才長兩米高。但長在地基上的小偃松，看起來小，生長得要快得多。你們看這一節節拔節，數數也就是7、8年的樹。”

發展加快，眼下修鐵路、架管道，擋風提溫，能給這些“老頭”改善生態環境，而小樹終于離開了冰層茁壯成長。

“苔原上的生靈，生長極其艱難。苔原上部這薄薄一層不是土，是植物間的根系互相牽手、抱團連根，共同抵御身下厚厚的冰層。幾十年、上百年，還得頂著狂風、扛著暴雪，甚至雷霆冰雹，頑強生存。看似弱小，卻是多少動植物的家園，它們的生命扛著整個苔原！人類啊，該向它們——致敬！”

夏季的愝松一片碧綠，枝葉舒展、郁郁蔥蔥，起伏如波。藍藍的天空襯托著它的高潔，繽紛的野花裝點它腳下的土地。它以不屈的身軀匍匐大地，仰看白云飄飄、狂風呼嘯；它固守大地，聆聽潺潺溪流、雷霆風暴！愝松，怎樣的氣節？又是何等的風骨！

三、虔誠向森林學習

很多人只知道，貝加爾湖是世界上最深的淡水湖，面積有法國那么大，是俄羅斯迷人的寶石。卻不知道，西伯利亞大森林那令人敬畏的烏拉爾山脈，一直延伸到遼闊的貝加爾湖。我們現在所處的就是貝加爾湖的支流勒拿河沿岸的南泰加林。

陽光是寒冷的，斜斜地從地平線附近照過來。但就是神奇，森林在這里構成了生態系統：豐富的物種，復雜的結構，多樣的功能。如果說森林被譽為“地球之肺”，有這大肺，鳥兒、樹木豈不樂乎？

可是，不想見的慘景也出現了：

這么大的樹都能倒下？看看這坑，五米的直徑帶出的泥土應該上噸！要怎樣的雷霆萬鈞之力方能撼動上百年的大樹？還是一棵白樺樹，它風姿綽約的枝條、迎風搖曳的葉子都沒了，粉白如霜的軀干也被蟲鳥叮得斑斑點點……

“快看那里！”一整排的白樺樹集體彎腰匍匐在地上。又是什么巨魔將這些挺拔的白樺攔腰打倒。玉立純情、高潔脫俗的白樺樹，亭亭白樺，碧葉之外，無數詩人、畫家、音樂家贊譽的“純情樹”！

“大自然不挑不撿，你愛白樺樹，照樣遭摧殘。”

植物在這樣的環境里，有它的命數，但普遍是它的堅韌頑強，本能與命運抗爭。像現在，再殘酷，也有浩大泰加林里你走不出的白樺林！

走近了，新發現給我們全體提振精神：這片被折彎腰是白樺樹還活著！一層新發的嫩葉散發出誘人的芬芳。閉上眼睛，似乎能聆聽那似有似無、時斷時續生長的沙沙聲……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置身這里的人，都能聽到叩問自己內心的聲音。你是否有勇氣，到人類社群之外，從城市到苔原，獲取一次短暫的、截然相反的生活之旅，來檢驗一下自己，像這些樹；

你是否需要，真正去對生命的本質做一次深刻的發掘，來反思一下自己的人生；你是否有勇氣，不再讓時間之刃將人生的某一天或某個月，切割成規規矩矩的方塊，從而完成一次生命的“突圍”？像大自然沒有外援的獨處？

不僅如此，這片森林連著中國的建設與發展，我們的突圍也要大踏步走出去。應該像堅韌的白樺樹、寂寞的愝松、遼闊的苔原，浩瀚的森林，以它們的精神連接到世界的四面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