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往北走，約莫五十分鐘，前面就出現一排山嶺。女兒說，他們租的農舍，就在那座山上。

“山在城之北，這山是不是叫北山？”

“山名不知道，但這里確實是長沙縣的北山鎮。這里與湘陰交界。我們租的房子那里屬長沙縣，而上去幾百米，就是湘陰了。”

10月1日，女兒把我和老伴拉到他們幾位好友合租的隱藏在青山之中的農舍，與她的另外兩個好友，去過一個特別的國慶節。

近些年來，城郊的許多農舍，都空置了。主人或去外地，或進城打拼事業，另有新居。鄉間的老屋就閑置在那里。你只要打開手機，這類的廣告就撲面而來。許多的農舍，處在青山綠水之間，環境非常不錯。于是，一批在喧囂的城區窩久了，想趁雙休日出城透透氣，放松放松神經、調劑調劑生活的城里人，就進入了這些閑置的農舍之中。

今年春天，我女兒、女婿和他們的幾位好友，五對夫妻，通過實地察看，選中了位于長沙縣北山鎮大山間的這處農舍。這是一棟兩層小樓。除了廳堂、廚房、衛生間等公共場所外，正好有五間臥室，樓下三間，樓上兩間。每家一間。

當然，每次他們不一定是一齊來。于是，所有房子都是可以通用的。哪一家帶了客人來，就可以住另一家沒有來的房子。

房租十分便宜，這么一棟屋，每月一千元，一年一萬二。五家一攤，花錢就很少了。

屋子被群山環抱。屋前一眼不小的池塘。池塘周圍，是主人的菜地。主人走了，這一切都和房屋一起，被荒廢了。

正是桂花開放的時候，屋子前面，池塘岸邊，兩株金桂，花朵盛開，濃郁的桂花香，撲面而來，令人心醉。

我坐在屋子的階基上，抬頭望去，對面的山頭，滿滿密密的翠竹，在山風中舞蹈，婀娜多姿，別有情趣。

人氣養房，房子要有人住。如果多日無人住，房子就破敗得快。主人非常精明，便宜點租出去，等于請來了守房人。不花錢，還有進項。不亦快哉！

廚房里，幾家的男主人，正在張羅飯菜。一個柴火灶兩個火孔，兩口鐵鍋，同時使用。如今的城市家庭，打破了常規，多是男主人掌廚。他們幾家，大概也如此。

陣陣飯菜的芳香，不斷地從廚房飄散出來。很快，一樣一樣的菜肴，就端上桌了。餐桌和小木凳，都是房屋主人留下的。他們住進來時，只添置了幾張床鋪。

菜肴很豐盛。有蘿卜燉牛腩、血漿鴨、大閘蟹、辣椒炒肉、絲瓜燉泥鰍、老南瓜等等，都是他們平日的拿手菜。這一天，他們在這里做了一次集中表演。

幾個男人，除我以外，都能喝酒。大凡喝酒的，酒杯一端，就亢奮起來，就好多的話了。講往事，發感慨，慷慨激昂。他們都是差不多的時候大學畢業，差不多的時候進入大學教書，差不多的時候結婚生子。兒女們也差不多的時候上大學，讀研讀博。如今，他們都一個個年過半百了。

看他們痛痛快快地喝酒，聽他們慷慨激昂地縱論天下。我強烈地感覺到，一種幸福感彌漫在他們身上。時至今日，人們的生活方式正在發生變化。兜里的荷包有貨了，在城里高樓的方格里窩久了，三五好友相邀，走出城來，追求另一種生活。城里的幾個小家，到了這里，就融合成一個大家了。這是一種人生的享受！

聽他們談論，他們年輕的時候，從四面八方，進入長沙這座城市。曾經，我女婿和朋友一起，開過一個茶館，名曰“繡林茶館”。當年，業余時間，他們就常在這個茶館喝茶聊天。后來有了孩子，孩子們也和父母一起，在這個茶館里玩耍。大人們聊天玩牌，小伙伴們就在一起做游戲……光陰流逝，孩子慢慢地長大了，一個個都考上了不錯的大學，有上北大的，也有進北航、北郵的。如今，都出國讀研讀博了。我的外孫，比其他幾家的孩子稍大一點，從英國愛丁堡大學讀研回來，今年已入職到中國交通銀行總部工作了。

他們喝酒縱論，在規劃他們未來的鄉居生活。他們想上山砍來一些小竹子，給自己的山居筑一個竹籬笆。他們已經投入一萬多元錢，整治、擴大了屋前的池塘。他們議論著要給這座山間小屋一個恰當而亮麗的名字。受到從前“繡林茶館”名字的啟發，女婿說，就叫“繡林山居”，我插上一嘴。把“繡”字的偏旁去掉，叫“秀林山居”。這里山秀水清啊！

新時代，新生活。鄉里人進城，城里人下鄉。城鄉間的差距，正在漸漸消失。這些不正印證了我們這個時代發生的巨大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