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告訴我誰是中國人/啟示我，如何把記憶抱緊/請告訴我這民族的偉大/輕輕地告訴我，不要喧嘩！……”這是近代愛國主義詩人聞一多于1927年創(chuàng)作的現(xiàn)代詩《祈禱》。在國家圖書館中國記憶項目中心副主任田苗看來，這首詩開篇提到的幾個問題，也不斷鼓舞著如今中國記憶項目中心的每位成員。

今年是國家圖書館中國記憶項目中心成立十周年。所謂中國記憶，是每個中國人的故事，是每個中國人的人生。“中國的精神在每個人的腦海和心里，中國的故事就在我們身邊。因此我們要記錄好、保存好、傳播好每個中國人的故事，這是我們團隊努力在做的事。”田苗說。

搶救性收集記憶資源

中國記憶項目以國家重大事件、各領域代表人物、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為主題，通過口述文獻和影音文獻等新類型文獻的收集，形成記憶資源并永久保存。該項目旨在見證中國的發(fā)展，記錄民族復興的進程，并保存新時代的集體記憶。

2018年8月，國家圖書館中國記憶項目中心發(fā)起了“人口較少民族口頭傳統(tǒng)典藏計劃”，對28個人口少于30萬的民族進行口頭傳統(tǒng)的系統(tǒng)性記錄與典藏。在人口較少民族中，很多掌握口頭傳統(tǒng)的老人年齡都在70、80歲以上，還有不少已經(jīng)離世。一旦離世，他們所掌握的口頭傳統(tǒng)也將消失在歷史長河中。

中國記憶規(guī)劃協(xié)調(diào)組組長韓尉回憶起曾經(jīng)和同事一起在云南省寧蒗彝族自治縣的普米族聚居區(qū)，采訪、整理普米族“故事大王”曹長壽老人的經(jīng)歷。他們與曾獲得多項榮譽的普米族女歌手茸芭莘那一起，對曹長壽老人進行口述史資料采集。

“曹長壽老人會講很多普米族的傳統(tǒng)故事這些都是普米族寶貴的文化遺產(chǎn)。”韓尉介紹，“老人將所學知識和故事傳給女兒，但女兒會的比他少，孫子則基本不會了。如果不去收集整理，這些文化遺產(chǎn)就面臨著傳承丟失、斷代的風險。”

如今，曹長壽老人已經(jīng)離世，但珍貴的訪談內(nèi)容已被完整記錄并永久保存在中國記憶項目中心，也為研究普米族文化和歷史提供了重要資料。

成立至今的10年間，中國記憶項目中心開展了23個專題的記憶資源建設，從東北抗日聯(lián)軍、中國遠征軍、飛虎隊等重要歷史事件的專題內(nèi)容，到馮其庸、葉嘉瑩、丘成桐等代表性學者，再到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代表性傳承人記錄工作和人口較少民族口頭傳統(tǒng)典藏計劃等，中國記憶項目已對1200多位中國現(xiàn)當代歷史的親歷者、見證者進行了口述史訪問和相關活動的影音記錄，收集整理記憶資源總量超過170TB，總時長超過5400小時。

細致嚴謹做“水磨功夫”

口述史具有生動性、真實性的特點，但口述史資料的采集則相對費時費力。中國記憶項目的口述史收集對象很多已是高齡老人，限于受訪者身體和精力狀況，為保證所采集口述史資料的質(zhì)量，中心的工作人員通常會將單次采集時長控制在一到兩個小時、分多次完成，一位受訪者往往需要花費一兩年才能全部完成采集。

溫馨竹是目前項目中心最年輕的成員之一。走進位于國家圖書館總館一層的中國記憶項目中心辦公室，緊湊的空間中有高高摞起的紙張材料和一箱箱硬盤。在繁忙有序的辦公室里，她正在電腦前仔細地對采集到的口述史視頻材料進行核對、配字幕。“和想象中的圖書館工作不太一樣。”她告訴記者，“正式進行口述史采訪整理前需要不少接觸和準備，我們會和受訪者商量確定大綱。盡管初次見面可能會有點緊張，但由于在前期準備中，其實已經(jīng)和受訪者搭建起了比較熟悉的關系，很快就能適應調(diào)整過來。”

記憶資源建設組副組長謝忠軍介紹，中國記憶項目中心的采訪對象來源眾多，有的是來自中心成員提議，有的是受訪者相互推薦，在經(jīng)過嚴謹全面的論證后，中心會與受訪者接洽、商定訪談提綱等內(nèi)容。

謝忠軍說，自己出于自幼對“中國徒步穿越南極點第一人”秦大河院士的敬仰，主動提出想要邀請他作為口述史采訪對象。自己并非專業(yè)地質(zhì)學出身，只能通過大量閱讀秦大河的著作和相關資料，盡可能地做足準備。“在口述訪談的第四次，秦院士主動提出想要將他的南極考察日記手稿、當時所用的滑雪板、帳篷、睡袋等一批珍貴實物資料捐贈給我們，令我們很感動。”謝忠軍回憶。

秉承著對受訪者和民族記憶的敬意，中國記憶項目中心的工作人員日復一日地做著“水磨功夫”。從前期的準備到采訪，再到后期的整理，他們的努力讓這些珍貴的口述史得以保存下來，成為共同的記憶寶藏。而在訪談中，不少工作人員也被受訪者的精神所感動，與他們結(jié)下了深厚友誼。

把故事講給更多人

“我以前知道糖丸爺爺，但沒想到他的一生有這么多故事。”“我仿佛通過這些故事看到了更鮮活可敬的‘人民科學家’。”“我想要向顧爺爺學習，成為像他那樣的人。”……在“一生一事——‘人民科學家’顧方舟口述歷史分享交流活動”的互動環(huán)節(jié)，不少觀眾爭相發(fā)言。

“最開始向顧老提出想邀請他做口述史時，他的第一句話是‘我微不足道，沒什么可說的’。”田苗回憶，“但當我告訴他我們想把你的故事講出來，講給更多人、鼓勵我們的下一代時，他同意了。”

為了讓所收集到的記憶資源被更好利用，中國記憶項目中心積極進行多樣豐富的轉(zhuǎn)化工作。采集完成后結(jié)集出版，譯介世界各國非遺工作者的先進經(jīng)驗，將口述史資料整理完成后放在國家圖書館的官方平臺上為大眾提供閱讀服務，開展口述史分享活動，進行館際共建共享……從自身資源的數(shù)字化建設到推動不同地區(qū)的資源共享，在中國記憶項目中心的成員看來，自己所收集來的珍貴資料，不僅要妥善保存，更要把這些故事講給更多人聽。

值得一提的是，這些成果也迎來了海外出版商的關注。由中國記憶項目中心編著出版的《我們的文字》一書融合與中國文字有關的60余個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項目，以全新視角講述中國文字的故事。而這本書也受到了日本書商的關注。他們主動前來與中國記憶項目中心接洽，商談版權(quán)、翻譯等相關事宜。2021年，該書的日文版《中國的文字世界》一書由日本樹立社出版發(fā)行，將中國的文字介紹給日本讀者。此外，該書的俄文版也在翻譯出版過程中。

據(jù)介紹，中國記憶項目還計劃建設更加完善的記憶資源檢索系統(tǒng)，借助中國記憶網(wǎng)站，開發(fā)建立民眾記憶收集、分享平臺，進一步深度開發(fā)中國記憶資源，推動全社會多領域的記憶資源共建共享。

在國家圖書館中國記憶項目中心成立十周年工作回顧展的最后部分，有一面“留言墻”。現(xiàn)在，這里儼然已經(jīng)成了“許愿墻”，觀眾在這里留下對祖國昌盛的期待、許下自己考試順利的愿望、寫下對家人身體健康的祝愿，還有外國友人用自己民族的語言留下的感想。“國家圖書館作為匯聚中華文脈和中國記憶的場所，是對中國精神的體現(xiàn)。”田苗說，“在這里留下一個個普通人對美好未來的許愿，或許再合適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