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沉默將自己囚禁（五首）

趙華

囚徒

我用沉默將自己囚禁

誰也休想走進我的沉默

比黑夜更深的是我的沉默

比巖石不可鑿穿的是我的沉默

黑夜葬身火焰

沉默是守護我的鐵壁高墻

寒風吹徹陰云籠罩這城堡

堅毅不發出一絲悲鳴

人間有多少嫉恨

就有多少光芒刺瞎的眼睛

來自四面咆哮的風咬碎牙齒

也無法走進我的沉默

陷入黑夜

就讓黑暗錘擊自己

一錘一閃的星光

打開天空

我要燃燒

黑夜怎能撲滅火焰

相信，只有太陽

能從火中捧出黃金

一根麻花辮子

閃動女孩的黑眸

一根黑色麻花辮

系緊柳條三角筐

挑來水庫蓄滿閃爍的陽光

給荒漠打上句號，蘊藉甘霖

給綠洲一面鏡子，描眉涂脂

露珠里滑出清晨

一盆清水，站到地窩子上

就是梳妝臺

梳不盡麻花辮里的沙塵暴

掬一捧霞光洗凈倦容

洗亮眼睛，聽地平線朗讀曙光

一根麻花辮浸透汗水

一段定格的青春

挽起柳條三角框

走進軍墾博物館的展柜

更像一根犁繩，拉動犁鏵

犁開人們的心田

樹咬住斧頭

斧頭一下兩下砍向樹

聽見樹的心跳

抗擊鋒刃，嘭嘭響

伸出的每一片綠葉

依舊緊握風雨陽光

總想一下放倒樹

斧頭狠命砍向一棵樹

沉默的樹用最深的傷口

咬住一把斧頭的利刃

兩者展開拔河

樹，發現同族的斧柄

鉆進斧頭，露出的尾巴

攥握在他人的手中

時間

誰當時間是一截甘蔗

悠然咀嚼甜蜜

只怕吐掉的是自己

時間沒有殘渣

沒有時間的黃蓮

只有苦難的命運

有誰看見逶迤傲立的群峰

攔住太陽攀升天空的光芒

遠行的人可以聽見

時間的列車奔馳

碾碎石頭，骨骼咔咔作響

仿佛遠雷隱隱追趕

那就和命運扳手腕

卻看見兩個拳頭交鋒

紅日沿著你的手臂緩緩上升

——那是你昂首天外

不肯飄散為煙塵

搶跑時間的賽道

必須做藍色的閃電

方能先于雷鳴抵達

回到塵埃的眾生

那些腳落下時揚起的微塵

也許是從鞋紋之間飛出

也許是踐踏聲驚破的夢

也許是一個人的心跳

微塵起落皆為逃生

半空中懸浮奔忙搬運陽光

一根細草上亦可駐足棲息

總是躲不過清洗的命運

那就睡在風上吧

一陣雨過，世界安靜下來

誰能看見一粒逃亡的塵埃

誰肯聽一粒微塵的喘息

我們熱愛賴以生存的地球

不過是宇宙中的一粒微塵

億萬年的裂變，億萬年的漂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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